「請王上恕罪!」小全子慌忙地跪下請罪。是他說王後娘娘只是吃射日公主的醋,所以不願回來,但如今公主都走了月余,那皇詔也公諸于天下了,卻仍不見王後娘娘回來,眼見王上一日陰沉過一日,直至今日終于爆發的掀桌動怒了,他不得不趕緊跪下求得饒恕。
「起來!」
小全子不敢起身。「還是請王上治奴才的罪吧,若奴才受點罪能讓王上怒氣平息,那奴才便值了!」他忠心為主的說。
「住口,難道朕砍了你的腦袋那女人就會回來?」冶策火大的道,更恨這回她居然走得這麼干脆,連雄都不知她的所在。
他完全失去她的芳蹤,不知此刻她到底身在何處?
而這女人的不歸著實讓他心痛不已,若不是吃醋,那又是為什麼不歸?難道真如她所言的,不適應宮中生活,不想留下,這話的意思就是不要他!
為此他夜不成眠,那種孤單夾帶著絕望的滋味,每每讓他心悸到天亮,他多怕她從此不回來了。
他一出生便是太子,二十歲即登基為帝,至今呼風喚雨未有挫折,更遑論怕過什麼,而今他真的怕了,怕自己好不容易愛上的女人不要他,他這弦月君王被一個女人給狠心拋棄了!
「王上,興許王後娘娘有什麼苦衷也不一定,否則她沒理由不回來啊!」小全子怎麼也想不通,卷著袖子抹淚說。
「你不用再替她說情了,若有苦衷大可對朕說,為什麼偏要躲著朕,這女人著實不可原諒。去,朕要你翻遍弦月的每一寸土地,就算藏地三尺,也要將人給朕挖出來,這回朕絕不會放過她!」他怒氣沖天,決心找出曹默默算帳。
「找不到的,我想她也許已經死了。」冶屏君驀然走進月華殿說。
「姑母?!」他錯愕于她所說的話。
冶屏君來到他面前,臉色凝重道︰「讓我告訴你吧,我見過那丫頭,她中了藻毒,來日無多。」
「你說什麼?!」冶策聞言心驚。
「那丫頭已毒發了,就是因為見她活不久,我才讓她去九華宮救你,而今你已平安歸來,她既有心躲起來等死,你就別再找她了。」她勸他。
「藻毒?!那是什麼?請姑母講清楚!」他第一次听見這樣的毒,吃驚的問。
「藻毒是宿星王族特有慣用的毒,此毒由深海的海藻中提煉而出,中毒者會無法進食,數日後死亡,你的母後也曾經中過此毒,幸而服下解藥後無事,而若那丫頭的身世如你所公諸于世的那般,是宿星王族的後代,那這毒應該是來自她娘親身上的。
「記得當年你父皇攻破宿星王城前,宿星王族不願受辱皆吞下藻毒,而那丫頭的爹娘定也服下藻毒尋死,後來雖經曹寅也救下,但曹寅也並非王族人,沒有藻毒解藥,而那兩人當初是存心尋死,自是沒想過保存解藥在身上,想是曹寅也另外用了方法救醒他們,但是這毒豈是這麼容易解,就算暫時被救活下來,也拖不了幾年時間,他們最終還是喪命,但所幸這期間誕下了那丫頭,至少讓宿星王族有血脈遺留于世。
「但藻毒的毒性很強,孩子經過母親體內也染上了劇毒,只不過讓我想不通的是,那丫頭如何能活到現在?她早該在出世不久就死了才對。」她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
「咦?這也不對,王後娘娘和長公主所言中藻毒的癥狀不盡相同,娘娘身子圓潤,又很能吃,隨時總是在吃東西,哪有食不下咽的情形?」小全子插口道。
「我見到她時,她已是瘦骨嶙峋,而之前她是胖的嗎……」她深思了一會後,道︰「原來如此,我明白曹寅也是如何解救下她的爹娘以及她了!那是食蟲,曹寅也在她體內養了只食蟲,此物不受藻毒影響,能讓她不停的吃,吃下的東西一半供養食蟲,另一半則由自己身子吸收,這才能讓她延命至今,可我猜近來她體內那只食蟲讓她養死了,所以她才會快速消瘦,最後就如所有中藻毒的人一般骨瘦如柴的死去。」
「若真是這樣,那王後娘娘不就沒救了?!難怪她不肯回到王上身邊!」小全子震驚的說。
冶策跌坐在龍椅上,臉色慘白無血色。「食蟲死了,不可再養嗎?」他嗓音干啞的問。
冶屏君搖頭,「所謂食蟲即是蠱的一種,一副一生只能供養一次,再新養的不會接受他人遺留下來的舊軀體,我想,當年她的爹娘應該也是因為食蟲死去,才身亡的吧。」
「就……沒其它救命法嗎?」冶策顫抖的再問。
「唉,隨著宿星王族盡滅,屬于他們才有的解藥也已失傳了……」
冶策呆坐如泥塑木雕,久久都無法動作思考。
這夜,上弦宮來了一個眾人皆以為死了的人,而他也確實像個半死不活的人。
由九華宮的宮牆跌落後,他瘸了一只腿,過去俊秀挺拔的模樣已不復見,整個人散發著頹廢與腐敗之氣。
「我知道她在哪。」他道。
「說出來,朕會答應你所有條件,包括帝位!」冶策毫不猶豫的說。
這人面容陰黯,「我爭帝位只是為吐一口氣,不願再苟且偷安,為他人俯首稱臣,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她,想她跟著我時能抬頭挺胸、意氣風發,只是哪會想到這反而害她毒發……」他哽了哽聲,語氣自責。「我不求帝位,只願她最後的日子能無所遺憾,以彌補我對她的過錯。」
冶策沉下面目。「她在哪?」
「曹將軍在宿星海邊有一處茅屋,當年他救出默默的爹娘時,便是藏身在那里……」
第10章(2)
半個時辰後,冶策旋風似的離開了自己的寢宮,冶屏君得知兒子進宮,出來見他。
她望著自己模樣憔悴不堪的兒子,眼眶逐漸盈滿淚水,「你怪娘嗎?」
「怪。」劉權昕不掩飾對母親的恨意。
她心一揪,「我知你怪我,怪我保的是冶姓的天下,而不是劉姓的。沒錯,娘是偏向冶策,可你是我懷胎十月所生,我又怎會棄你于不顧,只是這情勢你也瞧見了,劉族的聲望早教你爹給毀敗殆盡,即便有御璽,相信他們也不見得會听你的命令行事,他們對劉氏王族太失望,而冶家父子又將國家治理得太好,整個弦月四海升平、國富民強,到底誰還會再想恢復劉氏治國?
「娘早已認清劉氏天下既失便再也奪不回來,讓你別爭,只是不忍見你遭遇今日的局面,不忍你親眼見到劉氏的不堪,更不願你承受這殘酷的事實……娘錯了嗎?」
她一生任性驕傲,更曾愛上不該愛的人,但身為人母,她又怎會不顧自己的孩子,這份長期被親生子誤解的心,在這刻總算自己當面說清楚了。
寢內安靜了片刻後,終于傳出劉權昕悔恨的痛哭聲。
他失去了一切、失去了默默、失去了江山、失去了一條腿,但至少,他娘最後告訴他,她是愛他的,這讓他長久冰封扭曲的心,終于有了溫度……
春暖花開的日子里,海岸邊有座桃花林,桃花多嬌,灼灼芬華,滿是枝頭。
大魔舒展雙翼,颯然在無雲的天空滑翔而過後低飛進林。
多年來,她一直「重如泰山」不曾有「身輕如燕」之感,如今一陣風就能將她吹跑。
桃花落下枝頭後隨風輕揚,而她,彷佛那片片輕飄飄的花瓣,在桃花林中恣意飛揚。
然,花瓣有風送,那自己是誰帶著她飛揚呢?
誰呢?
曹默默睜開沉重的眼皮,努力要看清楚。自己很久沒有睜開過眼楮了,眼眸溫得很,但究竟是誰呢?是誰抱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