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的人。」司徒莫明站到谷長風身邊。
比南風看了那個男人一眼,不屑地一抿唇角。「這家伙又老又丑,你跟他不如跟我。我哥的那些姬妾也全跟了我。」
比長風面無表情地看著弟弟。待在府里的頭一日,他便已知道府中不願順從南風的婢僕侍妾們全被發派轉賣出去;唯一沒順從南風,卻還能留在府里的,只有沐香蘭。
听說是因為沐香蘭十分清楚谷南風對她的迷戀,早早便告知他,若他有任何非分之想,她便會在第一時間離開谷家。
「嗚……」谷正明身子驀地震了一下。
「誰說叔父活不過今晚的?明明就醒了嘛。瞧我就是個福星,才回來,他就醒了……」谷南風一把抓住叔父的手。「叔父,我是南風,我來看你了!」
褚管事壓低聲音,轉向谷子婿說道︰「續命草果然有奇效。多謝你和小娘子。」
「褚管事無需謝,救人最要緊。」谷長風點頭,目光仍在叔父身上。
司徒莫明根本沒听褚管事說了什麼,她專心地看著谷長風一會後,突然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比長風低頭看著她。「怎麼了?」
「你難過。」
「我沒難過,你在外頭別亂說話。你快告訴褚管事,待會的藥湯該怎麼喝。」
比長風擠出一抹笑,將她轉向褚管事。
「以後每個時辰喝一碗藥湯,喝到第三碗時,若是還未清醒,那也就是救不活了,早早讓他把後事交代完畢。但若是醒來後,表示心脈已被護住,若是氣能補足,就能再多撐一些時一一」
「……叔父,我真是為你擔心受怕啊……你若是就這麼走了,這谷家的事務,我哥留下來的這些財產房地,要我怎麼處理啊……還是你就把事情交代給褚管事……把話說清楚再死啊……」
司徒莫明的話被谷南風一連串的又哭又喊給打斷,她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拉著病人的手,立刻忘了自己正在說什麼,逕自走到臥榻前盤腿席地坐下。
「你坐那里做什麼?」谷南風瞪她。
「你不是在作戲嗎?」她睜大眼,不耐煩地揮手催促道︰「快演啊!」
比南風大怒,起身抬腿就要一腳踹去,可他沒還來得及有下個舉動,就已經被她揪住衣領推回到原來的位置了。
「快點繼續演!」司徒莫明回到剛才位置催促道。
比南風怒瞠著眼,轉頭看向褚管事。「把這個賤婢給我趕出去一一」
「二當家,明爺現在才剛清醒,一會大夫就要過來,想來還要折騰一整夜,還請您暫時回房休息。」
褚管事彎身行禮說道。
「明天再讓我看到這個賤婢,我就連你一塊趕出門。」谷南風起身狠狠瞪著她,大步離開房間。
「所以,你明天要趕我出去嗎?」司徒莫明眼楮睜得大大地看著褚管事。
「不會。因為你夫君是很好的幫手。」褚管事說。
「那如果谷南風因為不高興你沒趕我走,而要趕你走怎麼辦?我不能害你。」
褚管事看著小娘子一派擔心姿態,笑著說︰「放心吧,他不能趕我走。因為他若想知道當家留下多少財產,要怎麼轉交到他手上,都還得留著我。」
「喔。」她對那些銀兩什麼的沒有興趣,上前拍拍褚管事的肩膀。「如果他再說要趕你走,你就來跟我說,我把他打到不能再開口。」
「多謝小娘子。」褚管事再度對著這個年紀足以當他孫女的小女子露出微笑。谷長風看著褚管事的笑容,不得不佩服起莫明。
褚管事在谷家多年,便連他二年前為之買了座宅院讓其安養天年,褚管事都沒笑得這麼開心。
「我們走吧。」谷長風背對著長榻,彎身攙起仍坐在地上的莫明。
床上的谷正明在此時睜開眼。
「長風,是你回來了嗎?」谷正明虛弱地看著那個背影。
比長風身子一僵,卻很快恢復原狀,用他不甚伶利的舌根,頭也不回地說道︰「我是谷子婿。」
「明爺,那不是長風。你還好嗎?」褚管事上前說道。
「長風……叔父對不起你……」谷正明沒听旁人說什麼,只是一逕地哭著。谷長風佯裝什麼都沒听到,仍是拉著莫明往門外走。
「明爺,當家一定會平安回來的。所以,您可要好好保重,把病養好,才能等他回來,再見他一面啊……」
褚管事說話之時,僕佣已經端著藥,並領著大夫進來,谷長風和司徒莫明也在此時離開了房間。
第8章(1)
司徒莫明原本是挨著谷長風在外頭走著,只是谷長風此時正因為「叔父對不起你」一話而陷入沉思,她也就甩了他的手,四處左右張望著。「那個谷南風干麼跑得那麼快?」她咕噥道。
他證了一下,旋即冷眸看向她說道︰「怎麼,瞧出興味了?」
她搖頭,不知道他臉色干麼那麼難看,卻也沒把他的臭臉放在心里。「我比較喜歡瞧你,但他怎麼有辦法說哭就哭,太厲害了,不如我回去也來練練……」
「你練那做什麼?」
「哪天如果我爹凶我,或者你凶我,我來哭個一、兩場,你們就會饒過我了。哈哈哈!」她雙手叉腰仰天大笑,覺得她這輩子應該再無所懼了。
「我不會凶你。」他皺眉說。
她瞄他一眼,表情甚是懷疑,不過很快地就又笑嘻嘻地挨了過去。「也是啦,你看起來一直都是凶的。但對我確實是有比對別人不凶一點。」
「你也不需要用哭來達到目的,我會讓你擁有我所有的一切。」
「我要你的一切做什麼?我要你就好了啊。」她伸手去撫他皺起的眉。「可是你現在好像很不好喔,為什麼?」
比長風報緊唇,沉默了一會後才說道︰「叔父說他對不起我。我希望一切不是我想的那種情況。」
「他是怕死了沒見到你最後一面,沒把谷家弄好,所以才說對不起你吧?」
比長風揉著她的發,將她攏到身側。「你就這麼繼續無憂下去吧。」
「當然啊,無憂是最好的。所以,我才給我的狼取那個名字啊。」
「無憂很好,只是我現在無法不憂。」
「你掉到谷底都沒死,還憂什麼?更別提你娶到我,後半生有我罩你養你,包你一生無憂……」她拍胸脯保證。
他見她說得慷慨激昂,不由得笑出聲來「會笑就好,天下無難事喔。」她踮起腳尖拍他的頭。
他凝看著她,竟是鼻酸了。除了他爹之外,沒人這樣拍過他的頭,當然更沒人對他說過要罩他養他包他一生無憂。
「你一直看我,是很無聊的意思嗎?」她沒給他說話機會,扯著他手臂,就往前頭跑去。「我們到那邊庭院走走好不好?听說那里有一汪大池子,還有很多花花草草……」
比長風望著遠方天際的一抹微紅,看著她迎風飄揚的長發,緊握住她的手,一起和她快步跑了起來。
之後,又過了數日之後,司徒莫明突然發現到兩人自從那日清晨花前月下談心之後,竟沒能再手拉著手到什麼地方去了。
比長風忙到她一天看不到他幾眼,忙到她有種誤上賊船的感覺。想她原本以為來到谷家之後,人多事多,會比較不無聊。但她現在覺得人太多事太多、心情好悶、好想爹和阿娘和她的無憂。
因此,每日一起床,谷長風到帳房去處理事情之後,她就陷入兩難狀況中一一是要待在房里繼續想他們,還是起身到灶房幫忙。
比長風當然是不許她去,但王嫂和巴嫂會說一些她沒听過的事情,偶爾也會像今天一樣徐嫂不在的時候,給她畫了個據說是城里最時興的妝,還說她這樣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