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寡廉鮮恥的自成一派,與這兩人走得近的席復久也不是好東西,一丘之貉。
「祖母勿為孫兒掛憂,如此惡婦舍了便是,何須為那些不要臉的傷了自個兒身子。」一臉哀莫大于心死的趙無眠面色愁苦地奉上熱茶,那沒用的樣子讓人連多看他一眼都不肯。
「是,不掛心,何必呢!」老太君以杯蓋撥了撥茶葉,先細細地聞香,再吹涼茶水才抿了一口。「拿筆墨紙硯來,由侯爺親手寫下休書,這門親事是你牽成的,自是由你終結。」
趙梓林一听,臉色無比的難看。「母親讓兒子來寫是否不妥,此婦乃無眠之媳……」
其實公婆休媳並不為過,古今皆有,只是他不想擔上這件事,同時得罪和親王和征南將軍。
「侯爺,綺蘿在看著呢,看你怎麼對待她的兒子,她一口怨氣還沒散去,就不知夜深人靜時會找上誰敘舊。」舉頭三尺有神明,別以為傷天害理的事做了沒人瞧見。
趙梓林怒在心里。
「寫吧!不過是一樁兩相憎恨的惡緣,從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朱德昭淡淡開口。侯府老太君手段了得,連他也不得不服。
朱德昭說話,趙梓林才挽起袖子,以筆沾墨,在席復久的怒目橫視下,汗涔涔地寫下一行字……
「侯爺,記得把她的婬佚行徑寫得清楚些,別讓死人看了笑話。」老太君嚼了口茶,語氣輕柔,含意卻重若千鈞。
「……是的,母親。」趙梓林手中筆如千斤重,句句斟酌。
由于他一筆一劃勾寫得甚慢,一封休書幾乎丟上三盞茶才寫完,哭得滿臉淚漬的席夢芝早就昏死過去,根本不曉得今日過後她便成了侯府下堂婦,被以與人私通的罪名遭受休離。
「母親,請過目。」墨跡未干的休書送上前。
老太君接過一看,嘴角揚起冷笑。「嗯!寫得通情達理,我兒厚道,給人留了顏面,想必再嫁並不難。」
明明白白的諷刺讓席復久臉色又一陰,席夢芝這般名聲,還有誰敢娶她。
「是,母親謬贊了。」趙梓林面上恭敬,內心咒罵︰先忍你一時,等王爺大業已成的那一日,你就和你的愛孫回老家守宅她輕哼,「這些可憎的嘴臉真不想看,眠兒,扶著祖母,咱們到祠堂讓老太爺瞧瞧,他兒子寫得好休書。」
「是。」趙無眠躬身一扶。
「送母親。」趙梓林恨恨地裝孝子。
不過老太君的厲害不僅止于此,在快出正廳前,她再一次打了所有人的臉——
「周嬤嬤,叫幾個人把這賤婦送到和親王府,既然小王爺喜歡賤人,咱們也不便失禮,以後小王爺戴了綠帽就不干咱們侯府的事,他樂意戴呢!」
老太君暢快的笑聲出了廳堂,祖孫倆相扶持的背影漸漸遠去,周嬤嬤命四個婆子將大少女乃女乃……不,是下堂婦抬出府,送上了馬車直駛和親王府。
朱德昭、席復久、趙梓林,乃至于小王爺朱玉鴻,以及在水墨八仙屏風後偷听的趙無痕,一群人臉色青紅交加,個個目光由陰轉沉。
「太過分了,那個死老太婆做法太惡毒了,她怎麼能用幾近羞辱的語氣逼父親和舅舅讓步,我去殺了她!」趙無痕最先壓不住脾氣。老不死的仗著長輩的身分壓人,他干脆一刀了結,讓她沒法再開口。
「放肆,。可對祖母不敬,她端的是道理,講的是規矩,仗的是禮教,條條都讓人挑不出錯處。」她人老成精,要對付她並不容易。趙梓林何嘗不恨。
「爹,她不過是半條腿入棺材的老女人,咱們還怕她不成,明的不行那就來暗的,幾滴毒藥就能要了她的命。」看她還怎麼端出老太君的架子,死人就會安靜地閉嘴。
「痕兒,爹這麼多年都忍了,還忍不了這一時嗎?總有機會收拾她。」
當年的曲向天雖然不是趙梓林親手害死的,卻和他月兌離不了關系,是他把布兵圖和糧草分布圖交給北夷人,以至于戰無不克的兵馬大元帥兵敗受困,自刎而死。
而後也是他聯合和親王等人收走了曲向天的兵將,使其為已效命,且又使計打壓曲家人,讓他們從戰場上退下來,從此不能領兵作戰。
因他的一已之私造成曲向天的壯烈犧牲,曲綺蘿悲憤而死,曲家全族失去建功立業之機,她如何能不恨。
「可是……」趙無痕不甘心,他缺乏的是耐性。
「世子,听你爹的話,不要沖動,我們等待的是時機,而非逞一時之勇斗氣,老太君是聰明人,她還不敢明著和我作對。」
朱德昭冷笑。要對付她還不容易嗎?
是人就有弱點,她最放不下的是流有曲元帥血脈的孫子。
「舅舅,她這還不算給你難堪嗎?她當著你的面命人把那賤人抬到你府邸,存心讓文武百官看你笑話。」一條白綾吊死算了,她名節已毀,還有什麼臉面話在世上。
一聲哼由鼻腔擠出。「世子爺記性不差的話,你口中的賤人是本將軍的女兒,咱們往後還要合作,做不成嫂子也該客氣些。」
趙無痕一噎,略顯尷尬。「我是說離了趙無眠那廢人也好,跟了他比守活寡還慘。」
「咳!咳!無痕表弟,你在調侃小王撿了廢人的破鞋,比廢人還不如?」他還挺擔心府里的母老虎會不會撕了破鞋,他的妻子可不好惹。
又是賤人,又是破鞋,愛女心切的席復久越听臉越黑,恨不得大刀一抽,將兩個小兔崽仔面前的大桌劈成兩半,讓他們知曉他席某人的女兒不會任人隨意欺凌。
「我……我只是不服氣,老太婆憑什麼盛氣凌人的不把爹放在眼里,我替爹抱不平。」
「因為她和太後是相交幾十年的好姊妹。」她的靠山是宮里的,連他也不得不退讓三分。
趙梓林的一句話堵住兒子的嘴,他氣悶。
「世子,別著急,眼前的局勢對我們有利,皇上尚未立儲,太子之位空置,一旦他有個不測……」這天下就是他的。朱德昭噙著誓在必得的冷笑。
「舅舅,我不貪心,封個親王給我做做就好,我誓死效命于你。」趙無痕諂媚地涎笑,未有功,先討賞。
「好,說得好,事成之日你就是禮親王!」他得意地仰頭大笑。
第12章(1)
趙無眠喜孜孜地拎著鳥籠踏進茱萸院,伸手要拉正在蒔花弄草的邵小蓉。
「蓉兒,我為你買了一對黃鶯,唱起歌來很好听……」望著落空的手,微微一怔的趙無眠目光閃了閃,極其無奈又好笑地看著閃開的人兒,心里無奈笑嘆,這只自稱膽小又怕死的小兔子不知哪里又不順心了,跟他鬧起脾氣。
芙蓉院基本來說已無主了,幾道進出的月洞門,小偏門已上了重鎖,不許再有人出入,院子里的丫頭、婆子不是賣了,便是請到城外的莊子。
而他身邊只有她一名女子,她雖是妾室身分他卻視她為妻,到底還有什麼事令她不開心,終日與花草為伍。
莫非是「兔死狐悲」?
可她又不是會傷春悲秋的人,要她為席夢芝的下場難過……她大概會以「你瘋了的眼神睥睨他一眼,然後仰天大笑,對她而言,惡有惡報,每個人都該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不過本該沉塘的席夢芝非但沒死,反而過得比在侯府的日子還快活,在征南將軍三番兩次的上和親王府關懷、問候下,她由沒名沒分的侍寢一躍為側室,在和親王的默許下與正妻平起平坐,畢竟朱德昭想真取天下必須仰賴席復久的兵力,于他多個兒媳也是值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