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時候當我是你的夫了?」她常說的一句話,沒拜堂,沒成親,哪來的夫與妻。
「現在。」她回答得快又直接,顯然有鬼,接著,她的理直氣壯轉為微弱的囁嚅,「我……呃!我說落英許了人,不是他能染指的。」
「許給了誰?」肯定不是他。趙無眠忽然想笑。
「……柳大夫。」她說得很小聲,一臉愧疚。
「為什麼是我?」柳公謹很鎮定,不恥下問。
「咦!你也在呀!」她嚇了一跳,做壞事的人容易受驚。
「什麼叫我也在,不然你剛才跟誰聊起面相。」柳公謹的臉色……有點黑,陰風陣陣。
護妾的趙無眠擁著心虛不已的小人兒,輕拍她的背,然後心很黑地恭賀,「恭喜你了,柳大夫,喜得嬌妻!」
「喜得嬌妻?」
柳公謹苦笑,心有一絲絲澀然,以及被丟到熱炭里滾一圈又撈起來拋入冰水的微痛。
這是權宜之策,唯有他最適合,既不是侯府的人,又不依靠侯府的勢力生存,誰敢說自己一輩子不生病,誰又能篤定沒得求神醫來救命的一天。再退一萬步來說,他父親是駐守西疆的大將軍,手中有兵十來萬,他外祖父是前兵馬大元帥,他是將門出身的官家子弟,想要動他得考慮再三。
而無眠是最不合適的一個,因為無眠一直扮演著溫和平庸的庶子,且庶不與嫡爭,世子想要他能不給嗎?
自己的確是合適人選,邵小蓉也很聰明,可這也代表她從未把他放在心上過。
「那個……呃!其實落英長得很美,眉上那胎記畫成桃花多美呀!宛如桃花仙子下凡來,多看一眼都會把人迷得團團轉,而你自己就是神醫,要是看不慣胎記還沒法弄掉嗎?她配你不委屈啦!」什麼表情嘛!又不是逼良為娼,他看她的眼神真復雜,她看不懂。
其實邵小蓉是不想看,寧可裝傻,她身邊的大事小事已經事多到她分身乏術了,無法多管感情事。
「美不美又如何,我的婚事上有爹娘做主,邵姨娘區區妾室而已,連個正經的名分也沒有,說白了是比丫頭高一等的奴婢,你自己都身不由已了,憑什麼替人定下親事,而且你沒想過我也許早有婚約在身嗎?」
柳公謹不是責備,而是提醒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在侯府中她根本是微不足道的小沙粒,渺小得任誰都可以一腳將她踩碎,並非想做什麼就能毫無顧忌地去。
此時她還可以借他一用,暫時滅了世子爺的色心,但改天若是同樣的事再度發生呢?她又該做何處置。
柳公謹嘆息了一聲又說︰「我是不可能把她帶走的,這麼一來,世子便知道是謊言,你又要如何應付?」
「啊!我……」忽覺難堪的邵小蓉臉色微白,覺得自己可能害了落英。
「公謹,你的話過分了。」趙無眠不悅地沉下險,他的小妾還不用別人教訓。
柳公謹一笑,看了他一眼。「我是提醒她別自作主張,她認為對的事不見得一定對,如果今天不是世子爺而是小王爺朱玉鴻呢!她保得住她的丫頭嗎?」
「……蓉兒,你行事有欠周詳,王公將相府邸講的是規矩,看的是身分,人家真抬出身分壓你,你的小聰明只會害了自己。」他太縱容她了。
她一听,情緒低落。「所以我才說不要待在籠子里嘛!你們的世界充滿了刀光血影,一有機會我一定走……」
為什麼要讓她穿到這個世界來,她無法忍受這里稍有權勢的人就能主宰別人生命的社會,她曾經待過有法制、平等的社會,不論貧富貴賤,每個人都是一樣,受法律保護,誰也不能犯了法就逍遙法外,或是視人命如草芥,任意折辱、輕賤。
「走?哼!你能走到哪去,侯府外頭就能順你心意嗎?地痞流氓,貪官圬吏,土豪劣紳,他們任何一個想欺辱你,你都逃不過,你以為他們會看你是弱女子的分上就放過你?那是痴心妄想!」
「我……我知道了啦,你不要凶我嘛!你抓得我好疼……」她當然曉得謀生不易,但是要她待在這種環境,她受不了,且與人共夫萬萬不能,她做不到。
人與人相處久了會有感情,她也不例外,趙無眠的人品和相貌的確容易教人傾心,她看久了也覺得不錯,想要不動心真的很難,她幾次想說服自己︰算了吧!就是他了,再挑也挑不到更好的,這時空就是如此,做人不能貪心。
可是她過不了心里那道坎呀!一想到自己的男人在抱過她後又抱別的女人,大少女乃女乃怒目橫視的影像便跳了出來,她當下冷顫一起,打了退堂鼓,再好的男人也不值得她委曲求全。
他松了松力道,放開鉗制縴柔雙肩的手。「不要光用嘴巴敷衍,你要听進去,你不只是邵小蓉而已,還是……」頓了頓,他並未說下去。
「還是什麼?」話到一半吊人胃口!
「記住一件事,你是我趙無眠的小妾,能不引人注目就不要引人注目,凡事不能太出挑,要做到別人完全忽略你。」她的另一個身分會為她帶來致命的威脅。
她現在知道利害關系了,可是——「那落英她……」
「落英的事我會處理,你不許再插手。」她只會讓自己置身在危險中,她已經得罪了趙無痕。
「可是……」她還是放不下心。
趙無眠冷冷一睇,警告她,「到此為止,你想為了一個丫頭丟命嗎?世子絕不是受了氣就能一口吞下的人,他會把你這個敢踩他一腳的蠢人記住,一有機會定加倍索討。」
邵小蓉冷抽了口氣,小臉白了白。「秋後算帳?」
不會吧!她捅到馬蜂窩?她本意是助人為樂啊。
她以前當護士時,在醫院有一些顏面傷殘者因自卑而無法面對人群,躲在陰暗處閃避他人目光,她每次瞧見了都會很難過,想用一已之力幫助他們活出自己。
落英的情形十分類似,她才會想助其一臂之力。
所以她為落英畫了令人驚艷的桃花妝,也如她所願地讓人對落英驚為天人,但是她沒想到會因此招來災星,讓愛美色的世子瞧上落英,強索美人。
她又好心辦壞事了,她的自作聰明成了自食惡果,最終付出慘痛的教訓。
「那就要看你怎麼做了,若是你不斷地出現在他的面前,提醒他你做了什麼令他不痛快的事,他隨便尋個理由便能發落你。」不嚇嚇她是不會學乖的,整天想著離府獨過。
「我……」她垂著頭,一副「我知道錯了」的認錯模樣,沒說不再犯,但決定會先三思而後行,不逞一時之快。
第9章(1)
「主子。」此時一聲焦急的低喚響起。
「落英?」
「主子,茱萸院出事了。」她是來搬救兵的。
落英看的不是邵小蓉,而是趙無眠,她第一聲「主子」喊的是邵小蓉,而第二聲「主子」則是真正的主子。
至于一旁面色古怪的柳公謹,她一眼也沒多看。
「咦!出了什麼事?我才剛從茱萸院過來,風平浪靜,一點事也沒有。」她是在路上踫到那個世子的。
落英看了趙無眠一眼,見他微點了頭才細說分明。「芙蓉院丟了東西,大少女乃女乃院子里的管事嬤嬤搜到我們院子,在主子的梳妝台下方找到個瓖貝漆盒,里頭有一副赤金細珊瑚瓖東珠頭面,據說是和親王妃賞給大少女乃女乃的珍品。」
「什麼?!在……在我屋子里?」邵小蓉訝然地睜大眼,不敢相信出身名門的大少女乃女乃會使出這般下流的手法,明擺著是栽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