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盛遠這下真的皺眉,「我還想問你是人是熊呢!」
「呃……抱歉抱歉……」盧文琰終于反應過來,知道自己話講得太快,便尷尬地抓了抓滿頭亂發和一臉落腮胡。「在山上都不知道住了幾個月,不修邊幅也難免,總不能拿柴刀來刮胡子嘛……」
「鹵蛋!」紀揚鈺在裴盛遠身旁,拚命地用眼光暗示著,還微微傾身,一手不著痕跡地從後面繞指他的頭。
她的動作令盧文琰突然靈光一閃,說話不經大腦的毛病又跑了出來。「喔!我想起來了,你腦子有問題,對吧?」
「你腦子才有問題。」他真的要找這個男人幫他做瓷器?裴盛遠現在開始嚴重懷疑盧文琰究竟可不可靠。
「不,我的意思是,你腦子生過病,開過刀對吧……」看到紀揚鈺擠眉弄眼的,盧文琰又發現自己的口誤,急忙又改口,「那個,反正呢,我是個面相大師,我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腦子曾經生病,你記不起以前的事,也不是你的錯,記不起來也好……」
平時就沒什麼心計的盧文琰哪里還想得出什麼理由,只好亂掰,但紀揚鈺一雙白眼簡直快連人一起翻了過去。
她早知道盧文琰這直腸子看到裴盛遠一定會失態,但不知道會這麼嚴重,早知山上手機收不到訊號,沒有通訊方式能先聯絡到他,她應該打死也要先連夜上山,叫他該閉嘴時嘴巴就鎖緊一點。
然而,都听到這里,還听不出端倪,那裴盛遠就是白痴了。「你以前認識我?」
「怎……怎麼會呢?」盧文琰很生疏地裝著傻。
「否則你怎麼會知道我腦子生過病?」
「唉,我說過我是面相大師嘛!別唆那麼多,泄露太多天機,害我走霉運怎麼辦?總之你現在和洋芋在一起很好,我很開心,以前的事就不要去想了,想起來對你的人生也沒什麼好處……」他越笑越不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裴盛遠倒是越听越有心得,決定旁敲側擊。「我的面相,和揚鈺很合嗎?」
「當然當然,你們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早在五年前就應該修成……啊不,早在百年前就該修成正果了,呵呵、呵呵呵……」
紀揚鈺差點沒拿支花瓶粗胚塞進他嘴里。認識他這麼多年,第一次知道他這麼多話,但多話就算了,還專挑不能說的說。
她簡直不敢看裴盛遠的眼楮,要是這樣他還沒听出有問題,那他不是笨蛋就是個白痴。
可惜他兩種都不是。
「好了!」她只好硬生生地插進兩個男人的話題。「我們都還沒談到正事呢!」
「對我來說,這也是正事。」被她一打岔,盧文琰已經閃到一邊裝忙,裴盛遠有些遺憾失去了質問盧文琰的契機。
這頭傻熊,一定認識以前的他!
「你不要本未倒置了,是找他看面相重要,還是找他談公司的事重要?」
「對我來說,都重要。」他定定地望著她。「因為這牽涉到你。」
「我……」被他這麼復雜的眼光鎖定,紀揚鈺還真不知道要怎麼反駁。
見原本說得好好的兩人彷佛快吵起來,盧文琰連忙又走了回來。五年前他已經拆散過他們一次,後悔了好久,可不想在自己的地盤見到第二次。
「好了好了,你們別吵了,吵架傷感情嘛!你們今天來,是想來找我幫你們做瓷器的,對吧?憑我和洋芋的交情,有什麼問題呢?來來來,你們想要做什麼瓷器?」
兩人還真的因此停止了對峙,都十分納悶地盯著他。
「你怎麼知道我們是來找你做瓷器?」小兩口異口同聲地問。
「啊?」盧文琰搔搔頭,最後濃密的落腮胡里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呵呵呵,我說過我是面相專家啊,你們都不信!」
廢話!這小兩口吵架都吵傻了,他盧文琰也就只會做瓷器,莫不成他們特地披荊斬棘的上山,是來找他打獵的嗎?
第5章(1)
非常神奇的,盧文琰很干脆地接下了裴盛遠的案子,由設計到制作都拍胸脯答應,因為時間緊迫,裴盛遠原本還在想雖然工廠應該夠大間,但沒有工人要怎麼做得出來,想不到才隔一天的時間,居然就有工人陸陸續續上山了。
忍不住好奇去問,盧文琰居然告訴他,用的是最古老的飛鴿傳書,其實就是其中一個工人無聊把家里的鴿子養在山上,想不到後來就成了在山上收訊死角最快速的聯絡方式。只要把鴿子放回去,一個工人收到了訊息,等于所有工人都收到了。
所以,才會看到工人們陸續趕了過來,還順道帶來了生活物資。
裴盛遠與紀揚鈺因為在等待樣品,便在山上暫時待了下來,不過只有他們兩個是沒事干的,所以每天游山玩水好不快樂,簡直跟度假沒兩樣。
今日是盧文琰開窯的日子,等候高溫降下需要一段時間,裴盛遠便拉著紀揚鈺到山間的小溪旁戲水,順便看看能不能抓幾條魚。
只見這個英國來的超級大帥哥,卷起了襯衫衣袖,西裝褲也卷到了大腿,手里拿著從盧文琰的農舍里取來的網子,站到了深及膝蓋的水中,神情專注地盯著清澈的溪水。
至于紀揚鈺,來山上經驗豐富,身著輕便的襯衫短褲,坐在一旁的大石上,兩只腳丫子光溜溜地浸在水里,涼透心底,這是她最愛的慵懶感受。
夏日的山林里,就只有洗滌人心的蟬鳴鳥叫,偶爾傳來裴盛遠網子落空的水花聲,陽光透過了濃密的樹蔭,成了一條條的光束,發散在空氣之中,灑落在人的身上,反成了一種溫暖。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她記得,以前裴盛遠也常帶她到山里尋幽探秘,他最喜歡展示自己抓魚的技巧,她就在旁邊等著吃魚,事實上要靠他抓的魚維生可能會餓死,不過只要她刻意贊賞他兩句,他就會樂得輕飄飄的,屆時要他抓一條鮪魚,他都可能順流沖到海里拚命搞一條來。
當她的思緒還沉浸在過去時,耳邊忽然傳來他興奮的叫聲。
「揚鈺!我抓到魚了,這條很大條,趕快來看!」裴盛遠笑著站在水,舉高了網子,里頭果真有條東西在跳呀跳的。
水珠打在他的頭發上,透過陽光反射,她有一瞬間的迷惑,但隨即她便恢復過來,輕巧地跳進水里,悠哉悠哉地靠近他。
現在是現在,不要再想以前了,因為那並不會讓她更快樂。
「你看!」她才剛在面前站定,他便迫不及待地將網子懸到她眼前。
紀揚鈺一看,不過是條十公分左右的小魚,忍不住笑了開來。「這魚……確實很大條啊!苞我家的斗魚差不多,看你抓得全身都濕了。」
這可是他辛辛苦苦抓的,拿來跟魚缸里的魚比?裴盛遠不服氣地道︰「跟水里的其它魚比,這條算大的了!」
這麼不服輸,多麼孩子氣啊!她忍住笑,淡淡地道︰「不過這條魚,要吃飽可能有難度。」
「它總會長大的……」他的俊臉不知是被太陽曬紅的,還是有其它因素,總之他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紀揚鈺不語,就這麼定定地看著他,不知是誰先開始,突然噗哧一聲,兩人一齊笑了出來,更令人難以相信的是,他們居然同時開口——
「算了,我們把它放了吧!」
有默契到這種程度,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紀揚鈺百感交集,因為兩人以前不管抓到多少魚蝦,最後都一定原地放生,想不到他下意識似乎還記得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