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詩佳瞠眼,直覺想抽手,卻被緊緊扣住。
「我努力過不去往回看,想過跟你建立一個新的關系,做為彼此關心的朋友也可以,甚至如果你有了新的交往對象,我盡量說服自己去接受……可事實是我做不到。我想念我們仍在一起的時候,想念那次你因工作遲到的情人節約會而我在速食店寫字,想念那些陪你去教課的午後,我就在一旁畫畫或看書,想念我們用員工票券去看電影,然後在深夜攔不到車,想念我們去吃熱炒弄得全身都是熱炒的味道,但仍願意擁抱——」
戴詩佳面帶尷尬地以眼神制止他。
「讓我說完。」徐光磊改握住她兩手,將一切的矛盾與愧疚都暫時拋到一邊,只想訴說內心真正的想法。他知道,此刻不說,他就不可能再有勇氣告白。「我還想念很多很多我們說好一起做的事。你記得嗎?像是去環島、跟我再制霸一次外島,還有一起練硬筆字帖,還有當對方的出差跟班,陪伴那些會議空檔的吃飯或咖啡時光,一方忙碌時另一方就在飯店看書或四處打探好吃的好玩的,預先為兩人踩點,像月兌離現實旅程,沒有打擾沒有目標,全心全意就為對方而存在……小佳,我想念你,想念我們的過去,還有那些未來的可能性。我知道你可能很不信任我了,可能恨我、不想見我,但我不想放棄任何一個影響你的機會。這些是我一直沒能說出口的真心話。」
他一古腦兒地將話說完,說沒有一點不安害怕是騙人的,他本就沒有說甜言蜜語的習慣,就算是在交往時也未曾說過太肉麻的話,眼下甚至有點喘不過氣來。戴詩佳完完全全地傻在原地,她臉頰有些紅了,握著自己的那雙手很暖很暖,像要把她融了。只是……只是……
徐光磊很想緊緊擁抱她,卻怕得寸進尺,但又不願放手,所以靜靜站在原處,等她回應。
餅了好一會,戴詩佳才緩緩收回傻愣表情,她垂垂眉,小聲說道︰「那個你……你先回去好嗎?」
當然他不會天真到以為說那一番話就能立刻挽回他們之間的感情,但仍不免因她拒絕而胸口微悶,「小佳……」
戴詩佳十分為難,她終于掙開他的手,就在這時身後的門被拉開了。
這回換徐光磊傻住。
開門的是阿任,一身寬松休閑服,單手插在口袋中,正眯眼覷著自己。他又向內看去,一對森冷目光直直射來,沙發上坐著的正是臉拉得很長很長的戴伯父。戴詩佳不自覺伸手按著發疼的太陽穴。
戴詩任說道︰「爸說,進來吃飯。對了,趙姨也快點進來吧,可以開飯了。」聞言,戴詩佳與徐光磊倏地朝樓梯口看去,這才見到一道人影現身。
「喔,呵呵呵,」趙姨一臉笑意,當作絲毫不知這小兩口在演哪一出。「真是的,巷口的小七麥茶賣完了,所以我又走遠了點,才買了那麼久。」
絕對一字不漏地听到了……戴詩佳又按按眉心。
那呵呵笑聲不斷,趙姨走來將手中提袋交到阿任手上,也順手把石化的兩人推了進屋。
第10章(1)
啵啵啵、啵啵啵……
電磁爐上擺著一個陶鍋,鍋中排滿大白菜、豆腐、菇類、餃類、肉片,滾得作響,不斷冒出香氣與白煙。
煙霧繚繞中,隱隱約約,約約隱隱,徐光磊可以窺見對面戴伯父的森冷目光。「咳!這是豆乳鍋,我熬了整個下午的豬骨湯為底,再用現磨豆漿調的湯底。」揮揮眼前白煙,戴詩任清清喉解說眼前的火鍋他是多用心準備的。然而語落將近三分鐘,同桌而坐的眾人仍不發一語,他又咳了聲,拿起湯匙在鍋中攪了攪道︰「這湯底容易焦,記得要攪動。」
「呵呵呵,我們阿任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煮了,真是太厲害了。」趙姨接收到佳佳的求救視線,試圖緩和氣氛。「來吧,大家快點吃吧,都快八點了。」
戴父不置可否。
徐光磊始終與戴伯父目光相接,沒有回避。
這什麼情況……戴詩佳嘴角抽動。兩年多前分手的事老爸是不會知道細節的,但那時她消沉了好一陣子,老爸不可能全無察覺。
可老爸跟阿任畢竟是不同的。阿任會不顧一切不論對錯保護她,而以老爸的標準來看,單單不是律師這點,這個女兒的男友是絕對不合格的。也就是說他們分手老爸應該高興才是。
那麼,老爸此刻的嚴厲表情是怎麼一回事?徐光磊那無所畏懼的模樣又想表示什麼?天!她原本只想藉此機會一家人好好吃頓飯,緩緩阿任跟老爸之間的不愉快,為何演變成這樣?
啵啵啵、啵啵啵……火鍋大滾,白煙蒸出,遮了相交的對視。
「吃吧,大家都餓了。」趙姨趁機拍拍身邊人。
戴父沒好氣回︰「誰餓了誰先吃。」
趙姨一挑眉,壓低聲音道︰「你不起筷誰敢吃?你想我們都跟你一起餓肚子?你這樣以後看孩子們還找不找你吃飯。」
戴父被她一說頓時語塞,心不甘情不願地拾起筷子,夾了片肉下鍋燙熟再夾至趙姨碗里,又讓她為自己添了碗湯跟豆腐,就算起筷了。「吃吧吃吧,湯都快燒干了。」
「知道就好。」戴詩任翻了下白眼,咕噥著,認命起身加湯。
之後趙姨很有技巧地將話題轉至旁的事情上︰從阿任的學業、佳佳的紐約行到戴父近來指導的幾位新進律師上。一直以來她除了打理家中及三餐外,也會到事務所幫忙處理一些雜務,他們姊弟也是她看大的,戴〈乂的脾性、與孩子們的關系如何她再清楚不過。她始終在一個不過分插手的位置,恰如她在戴家的定位,親如家人,卻並非孩子的母親。
戴父是個傳統的大男人,妻子早逝,便安排了趙姨來家中照顧,然而某方面來說他又不那麼傳統,趙姨照顧他們多年,她跟戴父的關系也為他們姊弟所接受,他卻遲遲沒一點表示。
「你就不能有出息一點嗎?」
話題又回到阿任身上,戴父搬出一貫的嚴父面孔,很懂得如何令人食欲大減。趙姨暗中嘆了口氣,瞄了眼坐在另一頭悶不吭聲的佳佳。以往這種父子沖突時刻她們兩個女生會很有默契地轉移眾人,現在佳佳自顧不暇了。
「我很有出息好嗎!」今天準備這餐真是浪費手藝,一桌人有誰認真吃飯?戴詩任把電磁爐的火力關小,省得真燒焦了。「同屆就屬我成績最優、實習表現最佳,有公司為了留我,連辦公室都先幫我弄了。」
「延畢還敢大言不慚!」戴父又是拍桌又是哼聲,「成日屌兒郎當的樣子,出社會看誰敢用你!」
「少說兩句。」趙姨又在桌下拉拉戴父衣角,這些爭執的內容在座都倒背如流了,但今天有外人在場。
「我偏要說他,」戴父瞪著兒子,「整天不務正業,一下玩樂團一下玩相機一下又去策什麼展,證明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女朋友一個換過一個,沒定性。沒定性、不知道要什麼又不乖乖听話去讀法律,讀什麼娛樂產業,就知道玩!」
「我不是在玩,我是很認真想在娛樂產業工作。」戴詩任正色道。
「認真?你認真過?」戴父嗤笑出聲,彷佛這是他听過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話,「認真會延畢?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願意付你的學費?要不是答應過你們媽媽絕對會讓你們讀完書,不管是碩士還是博士,想留學只要申請得到、只要你們想讀,學費不用操心。我們那個年代學費都是自己想辦法籌的,你媽媽更是一邊上課一邊擺地攤跑警察。我答應過她會做到讓你們衣食無憂,所以才付錢讓你去讀那些鬼東西,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