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Mo︰哈哈,誰毅你一直追問那種沒營養的問題?
Gavin︰我只是想知道答案。
BlackMo︰為什麼?
為什麼?
魏如冬茫然,敲動鍵盤的手指停頓下來,怔望著筆記型電腦的螢幕。螢幕上,他和好友的談話內容一行行在眼前閃爍著,他總覺得那粗黑的印刷字體像在嘲諷自己。
BlackMo︰為什麼你堅持要她表明她究竟比較討厭你還是「他」?這樣的比較有何意義?
BlackMo︰你想證明你比「他」更好嗎?
魏如冬一凜,舒展了下僵硬的手指,繼續敲鍵盤回話。
Gavin︰你這是在取笑我嗎?我干麼要證明那種事情?
BlackMo︰我怎麼知道?這要問你自己啊!
BlackMo︰怎麼不說話了?心虛?
Gavin︰我的字典里沒有那兩個字。
BlackMo︰呵,其實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你有千百種方式可以回到她身邊,為什麼偏偏選擇現在這一種?
Gavin︰我不是跟你解釋過了?
BlackMo︰但我覺得那不是你全部的理由。
Gavm︰你的意思是?
BlackMo︰你還不懂嗎?好好想想吧!你為什麼要問她那種問題?為何要她做那種比較?你希望听到她什麼樣的答案?
Gavin︰她已經給我答案了。
BlackMo︰喔?
Gavin︰她說她比較討厭我,她說嚴永玄……令她心痛。
BlackMo︰你听了很高興嗎?
Gavin︰我干麼高興?
BlackMo︰呵呵,我就喜歡你這一點,永遠傲嬌地不肯說實話!Eagle我還以為你在我教之下變得比較開朗了呢,沒想到依然保存著這麼珍貴稀有的「品性」,為師甚感欣慰。
Gavin………我要離線了。
BlackMo︰喂!別急著走,我還想知道更精彩的後續……
魏如冬用力按下滑鼠,關閉對話窗,刪除所有的聊天紀錄。
沒有精彩的後續了,那天在游艇甲板上吹罷海風,回到家後,她便將自己關在書房里工作,隔天赴香港出差。
這一去就是好幾天,今夜才回來,兩人在餐桌共進晚餐,刻意在下人面前扮演小別重逢的夫妻,熱絡地聊天。
但他感覺得出來,她悄悄將自己的心房封閉了,彷佛驚覺那天對他透露太多心事,她小心翼翼地防著他,時刻戒備。
她在躲他,而他一時也不確定是否該對她采取飽勢。這些天他待在這座豪宅,以嚴永玄的身分四處晃蕩,暗中派人調查一些事,得到一些頗有價值的情報,甚至連警方那邊也去問過了,但事情仍毫無進展。
他最想知道的真相,仍然猶如一幅破碎的拼圖,而最關鍵的幾片,很可能都握在她手里。
唯有攻破她的心防,方能取得真相的線索。
可是……
魏如冬合上電腦外蓋,起身,跨過落地窗,來到一方半月形的陽台。
這樣大面積的陽台,在這棟豪宅的每一層樓都有兩個,巧妙地錯落對稱著,將建築物的外形線條修飾得更柔和。
在這個陽台的斜下方,便是另一個比較小的陽台,那是屬于夏雪的,隔著一扇大大的落地窗,通往她私人書房。
想抽煙的時候,他便會來到陽台,斜倚著雕花欄桿,視線往下落,在薄漫的煙霧里,尋覓著窗扇上她搖曳的剪影。
她現在正在做什麼呢?忙著處理公事嗎?為何她對那間游艇制造公司能有那樣燃燒般的熱情?
望著從她書房內透出的光影時,他常覺得不可思議,這女人究竟為了什麼活著?她可以為了救一家公司出賣自己的愛情跟婚姻,若是事態危急,說不定連靈魂都願意拿來稱斤論兩。
有那麼重要嗎?不過是一間公司,不過是游艇、工廠跟員工而已,她說那是她父親半生的志業,是她這輩子的夢想,那些又是什麼?
志業、夢想,愛情、婚姻,人生在世,總是有許多斬不斷的羈絆,而他的羈絆在何處?
從來不認為自己此生需要成就些什麼,更不認為自己若死了,有誰會感到哀傷,他的靈堂有的不會是緬懷與哭泣,只有一片空虛的回音。
死了也好,死了又怎樣?
他總是這麼想,但有一天死神的手真的抓到他了,他卻又感到一股深切的不甘,他不想死,還渴望活著,期盼能再見到明日的太陽,那或許會是溫暖……
他不想死。
魏如冬顫著手,點燃了香煙,打火機跌落地,他沒去撿,深深地吸口煙,接著緩緩吐出來,像要吐遍胸臆一股不可壓抑的焦躁。
他沒听見有人敲門,更沒听見那人有些焦急地呼喊著他,在他房里尋覓,最後終于在落地窗外的陽台找到他。
他驀地凜神,望向來人,她對他暖暖地笑著——
「少爺,原來你在這里。」
他在做什麼呢?
夏雪站在一排書櫃前,一面考慮著該取下哪一本書來看,一面漫漫尋思。
數日不見,晚餐桌上他們談得還算愉快,但她很清楚那只是假象,那些書不及義的話題無法在他們彼此心底激出任何回響。
話說回來,她又何必在意跟他的談話有沒有深層的交集呢?他們畢竟只是一對「假夫妻」而已。
沒錯,他不是永玄,只是一個她臨時聘雇來的演員而已,等到戲散的那天,兩人各不相干,也沒有誰掛念誰的必要。
因為他,不是她最在乎的那個男人……
一念及此,夏雪匆地咬唇,打開書櫃最下方那扇門,從一疊疊厚厚的資料文件里,取出一本剪貼簿。
她翻開剪貼簿,手指微顫地撫過每一張從報紙、雜志剪下來的照片與文字報導,還有一些是她親自拍下的生活照。
照片與報導的主角,都是她的丈夫,嚴永玄。
從初次與他見面後,她便開始注意關于他的每一個消息,不知不覺收藏了大量報導,婚後,更添了許多點點滴滴的紀錄。
也許旁人看了,會覺得好笑,這樣像小學生似地剪貼收集的行為說真的實在很幼稚,但對她而言,卻是一種紀念的軌跡。
紀念她此生唯一一次的,戀愛。
是的,她的丈夫便是她的初戀,她從未對任何人承認過,有段時間甚至連對自己也不承認,但她的確是偷偷愛著他。
愛著一個人,像個患相思病的少女般忐忑不安,面對他時,矜持也不是,灑月兌也做不到,失了一貫的理性與冷靜,像個熱血沖腦的笨蛋。
她曾經那樣過。
至今回憶起來,那段短暫的日子竟是她此生最像女人的時候。
「我是因為你,才決定學著做一個女人的。」夏雪喃喃低語,蔥白的指尖撫過一張嚴永玄打瞌睡的照片。
他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腿上擱著一本看到一半的書,連打瞌睡的時候坐姿也是端正優雅的,唯有臉部線條微微放松,比女人還縴長濃密的墨睫,安靜地垂落。
夏雪撫模照片一角,這照片有被濃煙燻過的痕跡,事實上,這本剪貼簿曾經被她放在Daphne船艙里,差點被火燒毀。
當時她悄悄留下這本剪貼簿,是希望永玄有一天能發現,她倔強地說不出口的愛意,他看到了嗎?
如果,他真的已然不存在于這個世界,卻從不知曉她愛著他……
夏雪驀地合上剪貼簿,沉悶的聲響震動了空氣,也震動了她的心房,她煩躁地擱下簿子,推開落地窗,來到陽台呼吸夜晚的新鮮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