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夏雷彎身撿起手機,臉色發白,額頭隱隱冒汗。「姊夫,你剛才……听見了嗎?」
「听見什麼?」魏如冬裝傻。
「我剛跟朋友講電話……」
「大學同學嗎?你是不是跟他們約好了?那不必介意我,去跟他們見面吧!」
「不是的。」夏雷稍稍松口氣,沉默數秒,又繃著嗓音開口。「姊夫,你真的……什麼都忘記了嗎?」
他意在試探,眼神明滅不定,思緒復雜。
「嗯。」
「醫生有說為什麼你會失去記憶嗎?」
「應該是車禍的時候撞到頭了,我試過很多方法想恢復記憶,卻都沒效果,反而會造成劇烈頭痛。」魏如冬刻意憂郁地攏眉,澀澀苦笑。
夏雷眸光驟亮,像是藏不住喜悅,接著他連忙故作哀戚。「那一定很難受,姊夫,你也別太勉強了。」
「我知道,謝謝你的關心。」
「那我先進去嘍,你慢慢抽煙。」
夏雷一溜煙地離去。
魏如冬目送他難掩倉皇的背影,一根香煙在掌指間玩轉著,若有所思。
晚宴結束,客人一一告辭離去,夏雪與魏如冬亦各自回房。
魏如冬睡的自然是嚴永玄的房間,夫妻倆一向分房睡,嚴永玄的私人空間足足有三十多坪大,以半開放的形式隔成臥房、浴室、客廳、更衣室幾個區塊,戶外還有個視野遼闊的陽台。
但魏如冬並無閑情逸致參觀這豪華奢侈的空間,剛回到房里,他便接到好友的手機訊息。
他取出iPhone點選訊息,傳訊人名叫BlackMo,頭像是一張東方人的側臉,俊逸非凡,頗有幾分電影里那些吸血鬼貴族的迷人風采。
還好好活著吧?
這是BlackMo留下的問候。
他回覆訊息。
Gavin︰有來這個家有很多秘密。
對方很快有回應——
BlackMo︰事情有進展了嗎?
Gavin︰別急,才剛開始而已。
BlackMo︰听听這口氣!猛獅睡醒嘍!
Gavin︰你呢?打算什麼時候回台灣?
BlackMo︰暫時沒這個想法。
Gavin︰怕回到傷心地更傷心嗎?
BlackMo︰你呢?不傷心嗎?
魏如冬自嘲地扯扯唇,轉開話題。
Gavin︰要我幫忙看著嗎?你的「北極星」。
BlackMo︰別挖苦我了
這可不是挖苦,他是真心想幫忙,畢竟這個好友幫他太多,他總得有所回報。
Gavin︰謝謝你。
BlackMo︰沒想到會從你口中說出這句話。
Gavin︰我沒說話,只是打字。
BlackMo︰呵,也學會幽默了呢!
Gavin︰人總是會成長的,尤其經歷過痛苦以後。
BlackMo︰我喜歡你這樣的「成長」,比起以前有人味多了。
BlackMo︰這邊應該是「早安」,OK?
魏如冬微笑,結束對話,登出帳號。
為了防止夏雪或其他人偷看他的手機,他必須格外小心,絕不能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否則,他的計劃很可能會功虧一簣,那就不妙了。
將所有的訊息跟通話紀錄都刪除後,他才放下手機,走進浴室洗澡。
沐浴餅後,夏雪穿上白色浴袍,走出浴室,一面用毛巾擦拭半濕的秀發。
她在梳妝桌前坐下,望著鏡中的自己。有人說,這時候的女人是最性厭的,發絲滴著水,微亂地垂落頰畔,臉頰被浴室內的蒸氣蒸出嬌美的桃暈。
永玄曾看過一次這樣的她,而那次,他迫不及待地將她抱上床。
偶爾她會幻想,或許這樣的自己對丈夫來說的確帶著某種致命吸引力……
會嗎?夏雪神智一凜,澀澀苦笑。
只是她自作多情吧!那麼自制冷靜的男人,曾經監賞過無數美女,怎麼可能受她引誘?她不該忘了初次在他面前寬衣解帶時,他曾為了一件助理好不容易尋得的名貴畫作拋下她轉身就走。
她不該高估自己對他的魅力,他肯定一點也不在乎她,一點也不!
思及此,夏雪胸臆驀地微微發痛,她報復似地用力以毛巾搓揉濕發,接著擲開毛巾,抓起桌上一把雕琢精細的銀制發梳,匆地,動作凝住。
她盯著自己縴長猶如青蔥的手指,那里,彷佛還能感受到一股溫暖的顫栗,這是魏如冬撫模過的手,他用手指與她……
老天!她在想什麼?
驚覺自己腦海里的畫面變得粉紅,夏雪霎時赧然,芙頰發燙,她連忙起勁地梳發。
「等一下,別那麼粗暴。」一道沉嗓悠哉地落下。
她一震,這才發現某個男人不知何時悄悄潛進她房里,正站在她身後不遠處。同她一樣,他身上也穿著浴袍,衣襟半敞,露出一片古銅色的胸膛,英氣逼人。
她透過梳妝鏡瞪他,神智有兩秒的錯亂,幾乎要以為是丈夫來找自己了,幾個細碎的呼吸後,她才認清站在那兒的那不是嚴永玄,是魏如冬。
他那麼氣定神閑,又帶著一絲不可言喻的傲慢,而那眼神在七分犀利中,也奇異地透著三分恍惚。
他學得太像了,已然抓到她丈夫八、九分的精髓,連她都不免錯認。
這男人,太可怕了!
她心韻慌亂著,不覺緊緊握住梳子,他落定她身後,左手搭在她肩上,右手挑逗似地拂過她耳畔發絡。
「給我。」他略微傾,沙啞地低語。
「什、什麼?」
「梳子。」
她倏地屏息,全身緊繃,在他猶如魔咒的召喚之下,乖順地將梳子交給他。
這一幕為何感覺似曾相識?
對了,那一次永玄也是像這樣在她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闖進書房,要走她手上的鋼筆。
這兩個男人為何都這麼擅長于令女人依從他們的命令?是她太軟弱了嗎?
「你對待自己頭發的動作太粗魯了。」魏如冬俯首,在她耳邊呢喃。「我來幫你。」
說著,他轉動梳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梳開三千煩惱絲,手指不時穿梭于她的秀發與頭皮之間,按摩著她,撩撥著她。
他又開始用他那不安分的手她了,她不能再沉溺于這近乎魔魅的氛圍里……
「我自己來!」她驀地推開他。
他沒跟她爭,有風度地任她搶回手上的梳子。
「你進來我房里做什麼?」她怒嗆他。「這里不是你可以隨便進來的地方!」
「我老婆的房間,我不能進來嗎?」他好整以暇地反問。
「我不是你老婆!」她抗議。
「呵。」他輕笑,微彎身,雙手握住她縴細的肩膀。「要入戲啊,我親愛的老婆,要隨時表演得栩栩如生,這樣別人才不會懷疑我是你請來的冒牌貨。」
「你——」她正欲說話,他雙手匆地往上,準確地捧住她臉蛋,強迫她細致的頸脖往後仰,與他視線相接。她大驚。「你想做什麼?」
「別這麼緊張的樣子。」他淡淡笑。「我只是想跟我親愛的老婆道晚安。」
道晚安?
夏雪怔了怔,未及反應,他微涼的唇已落下,放肆地奪取她的吻。
他輕柔地吮著她,不慌不忙,不帶一絲愧疚,反倒是她整個人震住了,酥麻的電流在肌膚相親間流竄,昏沉了她的理智。
她不知不覺地分開唇,他因而吻得更深了,細細品啄,纏綿不休。
彷佛過了漫長的時間,又彷佛只有短短瞬間,他抽離了唇,手指撫過她弧形美好的耳殼。
「Goodnight,mydear,祝你有個好夢,記得夢里要有……」他收住嗓音,用唇形圈住最後一個字——
我。
她猜出來了,忍不住懊惱地旋身,將手中的發梳狠狠擲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