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鈞看傻了眼。
這情節,比他演過的任何一出電視劇都還要灑狗血。
「來,媽看看。」任媽抹了抹眼淚,小心地扶住任曉曦,「把衣服換下來,媽幫你放水,你先洗洗干淨,媽再幫你擦藥,心肝哦!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像頭疼愛或筋骨疼痛之類的?媽以前被車撞過,當時沒事,隔天起來全身酸痛得要命——」
任媽嘮嘮叨叨扶著任曉曦到後面去了。
客廳中只剩下任爸和大鈞,阿忠二人。
周大鈞現在非常的不安眼望阿忠,阿忠面如死灰。
他想自己的表情應該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好意思,兩位,我剛剛誤會了,以為你們是那個殺千刀的肇事者。」任爸露出靦腆的笑,伸出大手。「你們兩位救了我們家曉曉,就是我們任家的恩人。」
周大鈞機械地伸手回握,任爸的手勁好強,握得他全身都快散了。
任爸又要去握阿忠,有了周大鈞這個前車之鑒,阿忠不敢伸手,連忙道,「任先生您太客氣了,這件事主要都是大鈞的功勞,我不敢居功,不敢居功……」
任爸一听,又要去握周大鈞的手,周大鈞恨恨地看著阿忠——
好一個「功成不居」的肇事者啊。
阿忠畏縮了一下,只裝作沒有看見。
「任先生,您不用客氣。」周大鈞連忙豎起雙掌。「我們只是做了身為‘人’該做的事。」
任爸立刻豎起大拇指。「好一個見義勇為的年輕人。」又道︰「平平都是人,怎麼差這麼多?肇事逃逸的那個畜牲就不要被我抓到——」
阿忠吞了一口口水,周大鈞勉強擠出笑臉。
「兩位來坐,坐。」任爸熱情招呼兩人坐下,又拿來兩個茶壞,「喝茶喝茶。」
大鈞,阿忠二人如坐針氈,只听任爸又道︰「兩位先生貴姓大名?」
「我姓周,我朋友姓吳。」周大鈞力持鎮定。
「周老弟,吳老弟,兩位不介意我這麼稱呼吧?」任爸盡量親切地笑。
「不介意,不介意。」二人連忙討好。
「兩位是怎麼遇到曉曉的?」看樣子任爸最關心這件事。
「嗯——」周大鈞瞥了阿忠一眼,看樣子阿忠打算擺爛,于是只好硬著頭皮道︰「我們看到一輛車子倒車的時候‘不小心’壓到了任小姐,就幫忙把任小姐扶了起來,那輛車的駕駛應該是‘不小心’的,不是存心肇事逃逸——」
他把「不小心」這個關鍵詞偷渡到敘述中兩次,希望可以發揮「先入為主」的效果。
「你怎麼知道他是不小心的?」任爸的臉垮了下來。
「他一定是不小心的……」阿忠忙道︰「大家無冤無仇,他干嘛要撞任小姐?」
「如果都要有冤有仇才撞人,那世上這麼多車禍就不會發生了。」任爸眼中精光一閃,展現如偵探般的洞察力。
兩人傻傻地點頭,只听任爸又道︰「那輛車子的車牌兩位有沒有記下?」
「沒有。」兩人異口同聲展現默契。
「兩位的車上有裝行車記錄器嗎?」
「沒有。」兩人繼續異口同聲,阿忠決定等下上車就先把行車記錄器毀滅。
「那輛車是什麼顏色?」
「紅色……」
「白色……」
兩人說法出現嚴重分歧。
「嗯?」
「應該是……粉紅色。」周大鈞小心翼翼地調色。
「嗯?」任爸驚訝。
「反正絕對不是藍色。」阿忠「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強調。
周大鈞悲慘地看了他一眼,立刻補充︰「當然也不是黃色、綠色、銀色、粽色、黑色、鐵灰色、香檳色。」心中想著還有沒有什麼顏色沒說到。
任爸模了模下巴沉吟,「如果是這樣範圍就縮小了,粉紅色的車子倒不多見……」
二人剛松一口氣,只听任爸又道︰「對了,曉曉的腳踏車被撞得變形,肯定有烤漆留在上面,我們去看看腳踏車就知道了。」
二人立刻嚇得魂飛天外,周大鈞連忙站起來。「任先生現在追究這個好像沒有什麼意義,人家都已經走了。」
「怎麼說沒有意義?」任爸一臉正氣。「這世上的壞人就是這樣被姑息出來的,我年輕的時候在道上闖蕩,向來講究恩怨分明,誰敢動我‘任我行’的女兒,我一定讓他後悔!」
「道?什麼道?」阿忠叮得嘴巴都合不起來了。
「就是把紅橙黃綠藍靛紫七種顏色調在一起的那種道。」任爸的臉變得陰森森。
「那……」阿忠思索片刻喜上眉梢。「是白道?」
「不,」周大鈞臉色發白,重新調色。「七種色光調在一起才是白光,如果是七種顏色調在一起那是黑色。」
「不錯,周老弟你國小的自然還沒忘記。」任爸贊許。
第2章(2)
周大鈞嘴角抽筋,一個退休的黑社會老大夸贊他書念得不錯,這比他演過的任何一出戲都荒唐。
阿忠腳軟差點從椅子上滑下來。
「吳老弟害怕啦?」任爸呵呵笑。「放心,我己經說了,我恩怨分明,你是曉曉的恩人,不用擔心,至于那個畜牲,依我過去的脾氣,斷手斷腳大卸八塊是免不了的。」
「那那那那……那現在呢?」阿忠已喪失語言能力,由周大鈞代問。
「我這幾年都在種花修心養性,心腸也慈悲多了,見不得太血腥的場面,」任爸一臉我「佛心來著」的表情。「我看這種廢物,就整理整理作花肥吧!好歹對世界有點貢獻。」
周大鈞覺得好想吐,整理的細節就不用問了。
阿忠軟綿綿地從椅子上滑了下來。
任爸指節「咯咯」作響,向著他們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現在應該奪門而出還是該找個地方將腳踏車滅跡?周大鈞飛快地轉著念頭。
不管是哪一個,只怕都是在劫難逃困。
明天媒體會怎麼報導?不對,媒體不會這麼快發現這件事,只怕他們永遠都找不到他……
這種現象有個專有名詞叫作「人間蒸發」。
看樣子他可以跨足到談話性節目了,他的知名度應該還值得各有線台為他做上好幾集吧。
莊寰哥會不會為他感到驕傲?
不對,他現在不應該想這些,應該把腦袋空出來,播放人生的跑馬燈……
周大鈞的腦子簡直亂得可以。
「爸,你又在嚇人了,是不是?」
突如其來的聲音像連續劇結尾時響起的片尾曲,將周大鈞亂七八糟的人生片段一瞬間全部定格。
他傻傻地望向聲音的主人,然後驚訝地發現自己看見了天使——
天使有著俏麗的短發,圓又尖的小臉,大大的眼楮,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還有純潔無邪的表情和令人愉悅的聲音。
天使的身周散發著聖潔的光芒,美得讓人無法直視,一種如沐浴聖恩的喜悅自周大鈞心中涌起——
他好榮幸他背過她,背過這個「神聖丫頭」,果然好心有好報她來解救他了。
丙然,天使法力無邊,剛剛還滿臉陰森表情的任老大立刻一掃陰霾——
「曉曉你洗好了,快坐下,爸爸幫你擦藥藥哦。」任爸立刻過去,小心地扶任曉曦在藤椅上坐好。
「媽已經幫我擦過藥了。」任曉曦看看周、吳二人,「爸你是不是又在吹噓過去的事了?你看兩位先生嚇成這樣。」
「我沒有嚇他們。」任爸立刻像犯了錯的小孩心虛地道︰「我沒有說黑道什麼的哦!我都是照你說的,我是彩虹道。」
「真的?」
「真的。」任爸馬上求助周大鈞。「不然你問周老弟。」
「真的。」周大鈞立刻幫任爸作證,趁機討好︰「令尊慈眉善目,怎麼看都不像黑道。」
「那就好。」任曉曦點了點頭,任爸偷偷向周大鈞眨了眨眼楮,比了兩個大拇指,周大鈞向他比了個OK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