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過什麼樣的日子,在于自個兒做了什麼樣的選擇,只懂得抱怨,就是穿金戴玉,人生也是一場悲哀,而凡事感恩,就是粗茶淡飯,人生也會充滿了無數動人的歡喜。
無論如何,她們是姐妹,章幽蘭覺得應該跟章妍蘭說幾句話,不盼著解開心結,但至少別教她一直鑽牛角尖,就是天仙下凡,為人女兒與媳婦兒截然不同,再放任自個兒任性下去,吃虧的是自己。
因此,藉著給章妍蘭送添箱禮,章幽蘭特地走了一趟水煙閣。
章妍蘭看了章幽蘭送的添箱禮——對喜鵲繞梅金鐲子,冷冷的道︰「太子妃就給了這麼一點添箱禮?」
她是妹妹,兩人的關系也不是多好,她給的添箱禮已經過重了。不過,章幽蘭無意在這上頭糾纏不清,若是添箱禮再給重一點,二姐姐說不定還會罵她故意顯擺,無論如何,二姐姐都有意見,而她還是將該說的話說清楚就好了。
「二姐姐,一個人若是不懂得珍惜,就是嫁入顯貴,僕婢圍繞,也不會得到幸福。」
章妍蘭愀然一變。「我會不會得到幸福,用不著你管。」
「我不願意二姐姐將唾手可得的幸福推開,陳家很好。」
章妍蘭冷哼一聲,「陳家很好,為何你不嫁?」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
「你少裝模作樣了,偷偷勾搭太子,還有臉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
章幽蘭真的很想拿棍子敲她的腦袋瓜。真是榆木腦子!「你以為詆毀我的清白,就可以讓我嫁得不風光嗎?別忘了,我是章家姑娘,我的名聲受損,牽連的是所有章家的姑娘,我們還有好幾個妹妹未訂親。」
怔愣了下,章妍蘭隨即悲從中來的放聲大哭。
章幽蘭下意識的想抱頭嘆氣,應該哭的人是她好不好?不過,她終究忍住了,吩咐章妍蘭的丫鬟止住二姑娘的眼淚,為二姑娘敷眼楮消腫。
「我不服氣!」章妍蘭用力大吼。
「不服氣又如何?難道能改變嗎?」
「祖父挑選你嫁進太子府,是因為你與祖父一樣,你們都是將家族看得比什麼都還重要的人,凡事以章家為主。我就不同了,我才不管章家如何,我好了,章家自然會好,我不好,章家又如何好得了?」
她不能說二姐姐所言是錯的,前世的她確實如二姐姐所言,最後反將自己陷在孤立無援之中,但是,二姐姐也不全是對的。個人與家族的關系無法切割,但也不是絕對關系,家族好,個人多少受惠,但是個人好,卻不見得惠及家族。在她看來,個人和家族好比魚和水,魚幫水,水幫魚——魚沒了水,難以活命,水沒了魚,不過是一池死水,換言之,這是互蒙其利。
「二姐姐覺得委屈,可是二姐姐是否想過,陳家三少爺是不是也覺得委屈?難道是陳家三少爺求著他娘上咱們家提親的嗎?兩人要過一輩子,你看他好,你就越過越好,你看他不好,你就越過越不如意。」
「你管好自個兒就好了,既沒有姑娘家的溫婉柔順,更不會女紅,別說給太子做件小衣或一雙襪子,就是給自個兒繡條帕子都不行,還好意思管我?」
好吧,她已經盡力了,能否扭轉二姐姐的未來,是二姐姐的選擇,不是她能夠決定。總之,這場對話好像用盡她全身力氣,回到清荷苑,她立馬癱在軟榻上。
「你不是上二妹妹那兒添箱,為何看起來比士兵上戰場還疲憊?」章莫恩很稀奇的在章幽蘭身邊轉來轉去。
章幽蘭嚇了一跳,差一點從軟榻上摔下來。「哥哥何時來的?」
「我一直在這兒等你,是你無視于我。」
「最近哥哥一回府,就必須到致遠齋,為何還能上我這兒?」祖父顯然已經確定哥哥乃可造之材,近來開始投注心思在哥哥身上,哥哥每日要到致遠齋讀書習字兩個時辰,若是祖父在,還要另外花一個時辰與祖父探討朝堂上的事。說起來,與她相比實在差太遠了,可是對一向瀟灑自由的哥哥,這還真不容易。
章莫恩咬牙切齒,若不是因為她……好吧,這其中也有自願的成分,一來祖父答應他,他可以順著自己的意思娶宋丫頭,二來他想成為妹妹的靠山……不管如何,是她先起頭,祖父才會注意他,找他深談,最後認定他還是有點可取之處。
「謝謝哥哥!」
「嘎?」
「我近來看祖父笑臉變多了,這是哥哥的功勞。」
章莫恩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還不是因為我願意听他嘮叨朝堂上的事,真不知道過去你如何忍受這些。」
「祖父只懂這些,下次換你跟他講經商所到之處的風光,他就無法嘮叨了。」
「明日我要去北關一趟,不過你放心,你成親之前會回來。」章莫恩將藏在身後的手伸出來,手上有個木匣子,塞進她的懷里。「這是我今日來這兒最主要的目的。」
章幽蘭真不知道自己應該臉紅,還是臉黑,果然是皇家人,無視于私相授受的問題,一段時日就會讓哥哥送東西過來給她,東西不見得多麼貴重,卻可見其心意。
「你不打開看看,這次又送了什麼?」章莫恩好奇的看著木匣子。
「你不是偷看過了?」為了證明不在意,她總是故作大方當著哥哥的面打開來,可是這一次……好吧,雖然他囂張的行徑令人很惱,但不能否認她充滿期待,今日會是什麼?
「哥哥豈是這種人?」章莫恩義憤填膺。
「這可難說。」
章莫恩輕輕一哼,「舍不得讓我看一眼就說嘛。」
章幽蘭可不是激將法能夠對付的,只見她優雅的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哥哥去忙吧。」
抬起下巴,章莫恩驕傲的轉身走人,可是到了門邊,又孩子氣的轉頭瞪她,做鬼臉,還罵她小氣鬼,這才不情不願的走人。
章幽蘭看了靛藍一眼,示意她去門邊守著,方才打開木匣子,里面是一只精致的琉璃瓶,瓶蓋是蘭花狀……前世她已經當上皇後,當然見過這樣的玩意兒,只是不及這個別致精巧,不過,她也僅擁有一個,而且還是跟後宮所有的嬪妃同時從皇上那兒得到的賞賜,因為這琉璃瓶專門用來裝香露,並非宮中所出,而是西域進貢,珍貴而稀少。
從瓶蓋來看,這應該是蘭花香露,果然瓶蓋一開,淡雅的蘭花香氣撲鼻而來,她不由得唇角一翹。雖然她身上不用香料,可是沐浴時,在水中倒上一兩滴,一整日都可以聞到淡淡的蘭花香。
章幽蘭小心翼翼的將蘭花香露收起來。好吧,她承認被他如此嬌寵是很令人開心的事,可是她不會忘了他的身分,他不會只屬于她,如今他的後院已經有好幾個女人,每一個牽連的都是他想拉攏的家族,她如何能妄想他為了她舍棄任何一個女人?前世,她努力得到他另眼相看,今世,她只想讓自個兒在他的後院里過得瀟灑自在。
一個月後,章幽蘭終于嫁了。按理,經過上一世,她應該不會緊張,只當自個兒是任人擺布的傀儡女圭女圭,可是很奇怪,經過一連串的儀式,她卻越來越緊張,到了洞房這一刻,她甚至可以听見自個兒急促的心跳冷靜下來,她努力回想上一世,不要真當自個兒是第一次,緊張、害羞,還有無法理解的期待,可是,曾經有過的親密竟是越來越模糊,唯一清晰的是眼前這張俊顏……她不自覺的伸手抵在他的胸口,阻止他繼續前進,免得他灼熱的氣息仿佛要將她整個人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