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珍貴妃可謂坐立難安,一有丁點兒聲音響起,就驚慌焦急的望向宮門,以為是派出去的人遞消息回來了,可是即使有人來回復消息,也是一次次落空,慈寧宮竟連一絲風兒都沒透出來。
「真是一群飯桶,這麼一點小事也辦不好!」珍貴妃氣急敗壞的將手上茶盞摔了出去,瓷片碎了一地,劃過跪在地上宮女的手,白皙瞬間多了一道血紅,可是她好似沒有察覺,動也不動。
「慈寧宮如今進出都有記錄,且不可單獨行動,奴婢難以接近慈寧宮的宮女,因此無法打探消息。」
「瞧這樣子,她很看重這次相中的姑娘……會是哪家姑娘呢?」珍貴妃柳眉輕挑,仔細回想前不久賞梅宴上的大臣千金,各個才貌雙全,當得起太子妃。不過,慈寧宮那位眼光毒辣,富麗的牡丹在她眼中也成了庸俗,實在教人模不透她會看上哪家的姑娘。
越想越混亂,珍貴妃無法忍受這種被蒙在鼓里的感覺,索性直接下達最後通牒,「本宮不管你們用什麼法子,總之,十日之內給本宮打听得清清楚楚,否則就別回來了,本宮不養廢人。」
「娘怎麼又鬧脾氣了?」進了麗和宮見到滿目瘡痍,朱孟懷已經習以為常。
珍貴妃擺了擺手,負責打探消息的宮女悄悄退出去,侍立在旁的宮女趕緊收拾清理地上的碎片,接著有人上茶點,然後一一退下,只留珍貴妃的親信大宮女琴兒。
珍貴妃執起茶盞,優雅的呷了一口,輕聲問︰「你怎麼來了?」
朱孟懷完全感覺不到珍貴妃營造的從容祥和,火藥味十足的道︰「我不要娶那個心胸狹隘的醋醰子!」
怔愣了下,珍貴妃微蹙著眉,「怎麼了?」
「娘知道她有多可怕嗎?我不過是在胭脂鋪子跟一位姑娘說幾句話,她就口出惡言,咒罵人家姑娘水性楊花、不知羞恥、賤蹄子……」
朱孟懷眼前又浮現和妍寧那張血盆大口,一直有聲音從里面跑出來,呱呱呱……漸漸的,他再也听不見任何聲音,只覺得這是一場惡夢,夜里果然就作了惡夢——一只只青蛙從她嘴中跳出來,最後將他嚇醒了,再想到他要娶她為妻,一個月至少有十日躺在她身邊,他還吃得下飯嗎?
雖然知道兒子不會無中生有,可是和家的姑娘自幼熟讀《女論語》、《女誡》,怎可能有如此失當的言論?珍貴妃一嘆,不難想象此事如何發生。
「寧兒絕非不知輕重的姑娘,你是不是故意惹她生氣?」
「我豈知她在那間胭脂鋪子?又為何要惹她生氣?」
「本宮知道和家的姑娘當中,寧兒的姿色算不上最好,你覺得委屈,可是本宮已經答應你了,你就是看上平民的姑娘,本宮也同意你納入後院。」
可是若他看上高門大戶的嫡女呢?朱孟懷沒有膽量月兌口問,只是不服氣的道︰「為何我非要娶和妍寧?」
「寧兒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你有何不滿?」
「琴棋書畫精通又如何?她不能討我歡心,我如何與她共度一生?」
珍貴妃惱了,「你不要胡鬧了!」
朱孟懷可不認為自個兒在胡鬧。太子不但不必娶元家的姑娘,還可以自個兒決定挑哪家的姑娘,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我不娶和家姑娘,和家就不站在我這一邊嗎?」說白了,因為娘的關系,和家應該搭上他這條船,他娶和家的姑娘不過是錦上添花,無利可圖。
珍貴妃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比起其它家姑娘,她更信任和家的姑娘。
「和家的姑娘有何不好?」
「京中的貴女隨便一個都比和家的姑娘好。」
臉色一沉,珍貴妃也是和家的姑娘。「本宮不準你再對和家的姑娘說三道四。」
朱孟懷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訕訕一笑。
緩了口氣,珍貴妃突然想起一事,「你為何會去胭脂鋪子?」
「我遇見祈世邦,他在打鐵鋪弄到一把上等的寶劍,我跟著一起去瞧瞧,順道繞到胭脂鋪子取他先前訂的貨。」
「敬國公世子……怎麼會遇見他?」珍貴妃的眼神轉為銳利。敬國公與父親交好,敬國公府算得上四皇子一派,可是敬國公世子只知吃喝玩樂,不堪大任,她言明懷兒不可與之往來。
「我上天香樓吃飯,就遇上了。」
這真是巧合嗎?珍貴妃始終認為巧合來自于陰謀。可是若說敬國公世子幫著太子算計懷兒,她也不信,此人太不著調了,太子行事何其謹慎,豈敢將事情托付給他?
略微一頓,朱孟懷忍不住道︰「娘,難道除了和妍寧,我不能娶其它姑娘嗎?」
她決定的事,懷兒向來不會說不,今日這麼一鬧,已是破天荒了,為何他還糾著此事不放?這說明什麼?他心里有惦記的姑娘?「你想要娶哪家姑娘?」
「我……沒有,我只是不喜歡和妍寧。」對娘來說,他可以不娶和妍寧,但是不可以對任何女子上心。娘總是說,男子應當胸懷天下,不可兒女情長,若教娘知道他惦記著誰,娘會怎麼做?當然是揮劍幫他斬了情絲。
「你不必喜歡她。」
「我不喜歡她,如何與她共度一生?」
「你確信她能夠與你共度一生嗎?」珍貴妃彷佛未見朱孟懷驚愕的瞪大眼楮,唇角冷冷一勾,自顧自的又道︰「若沒有本事,你以為她可以穩坐四皇子妃嗎?」聚集女人的後院能夠和睦不生事嗎?身分高、地位高,原本就惹眼,若不懂得自保,那也只能任人宰割。
生在皇家,朱孟懷豈會不知道女人的爭斗,只是珍貴妃如此漠然看待此事,教他不由得心都涼了。雖然和妍寧那個丫頭不討人喜歡,但好歹是他表妹啊。
今日急匆匆的跑進宮,不但沒成事,還被澆了一盆冷水,朱孟懷也沒了心情,意興闌珊的告退出宮。
珍貴妃目送兒子離去,略一沉吟,低聲問︰「琴兒,你有何看法?」
「奴婢擔心有心人知道四皇子心有所屬,故意挑起四皇子與娘娘反抗。」
沒錯,定下和妍寧為四皇子妃是早已確定之事,懷兒過去不曾說過什麼,如今為何反抗?是誰在搞鬼倒是不重要,要緊的是懷兒擱在心上的是哪家姑娘。
「琴兒,讓畫兒留意四皇子。」
琴兒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前世,章幽蘭到死都不知道自個兒著了誰的道,如今可以重活一世,她不想再當個有眼卻什麼也看不見的瞎子,誰不知這些人前溫婉賢淑的千金小姐在後宅斗得又凶又狠,她們各個都是精于算計的高手。
可是,如何避免當個「瞎子」?學子官吏喜歡聚在茶館酒樓互通消息,而夫人小姐最愛胭脂珠寶首飾鋪子,不過女子不同于男子,出門不易,胭脂珠寶首飾鋪子又不似茶館酒樓活絡,收集到的消息少之又少,但無奈的是這是她唯一可用的途徑,只是如何達到茶館酒樓的效果,就需要好好琢磨了。
論到做生意,她就想起前世生意合伙人蘇以薇。蘇姑娘有言,做生意嘛,給客人方便是應該的。她們相識在慶余,當時蘇姑娘只是在小面店旁邊擺上小攤子,因為做的點心糕餅精致美味,享有盛名,因此吸引她找上門,請求蘇姑娘做出可以贈人的點心。
蘇姑娘有許多奇思異想,可真正令她佩服的是態度,不辭辛勞一次次上她當時作客的武成侯府,針對她提出來的想法進行修改,直到她滿意為止,當時她還覺得自個兒很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