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講了這麼多,你還沒有回答我,到底有沒有辦法獨當一面?」
媺華越抖越凶,臉上掛起巴結笑容,兩手在下巴處握成可愛的小拳頭回道︰「Lily姐說什麼呢?我拿什麼和您比,就算您傾囊相授我也學不到您的一成啊,Lily姐,我把您當成偶象,當成支柱,您就讓我……一直依賴下去吧。」
突然,Lily收起溫柔……如果剛剛的態度可以稱之為溫柔的話,眼楮暴張,冷酷地猛然靠近,在媺華耳邊冷笑問︰「為什麼要讓你依賴?我是母雞嗎,天生的老媽子命?」
Lily是老媽子?不對吧,藍媺華是奴婢命才對……
媺華尚未回應,倏地,Lily又大吼一聲問︰「說!你到底有沒有辦法獨當一面!」
被她突然揚聲大吼,媺華直覺回應,「有辦法!」
Lily微笑,滿意地揚揚手中的錄音筆,說道︰「很好,是你自己說有辦法獨當一面的,以後有任何問題別賴到我頭上。」
「嗯?」媺華滿頭霧水。
「給你一個小時收拾私人物品,然後馬上搬到五樓的總編辦公室,位置已經幫你整理出來了。」
什麼?從二十七樓調到五樓,她被降級了?或者……當初她應征的是總編秘書,而過去兩年她只是在進行在職訓練?
「發什麼呆!」Lily看她一臉犯傻的表情,硬聲說︰「記住,皮繃緊一點,以後出錯可沒有我幫你扛了。」
她打量媺華,媺華眼底的可憐軟化她堅硬的眼角,但……她是誰啊,Lily耶,哪會受這種無聊的情緒影響!
于是,下一刻冰冷的聲音從她涂著香奈兒口紅的嘴唇里吐出,「你還有五十七分十二秒。」
既而,她轉身踩著「保時捷」揚長而去。
媺華在整理私人用品時,找到一個還沒有開封的勁辣雞腿堡,她已經記不得是什麼時候丟進去的,但她敢百分百確定絕對是因為Lily的眼光,她才會拋棄可憐的勁辣雞腿堡。
Lily的嘴巴不是普通惡毒,如果科學家願意,可以從她的唾液里面提煉出強力去污劑,廚房多年頑垢也敵不過她的刻薄,她的嘴巴都能把人削去一層皮了,小小愁眉。
她記得有次她的行程計劃表打錯,讓總裁整整晚一個小時出現,對方打電話來大罵他們沒有合作誠意,還恐嚇她叫總裁不必出現了,這個合約不必簽,她嚇死了,顫巍巍地把這個消息告訴Lily姐,她半句話都沒有說,只是冷眼瞪了她足足有十五秒之久,然後施令要她聯絡司機到樓下Standby。
而Lily姐快步走進總裁辦公室後不久,兩人匆匆離開,她咬著唇,心知那是一筆大到很驚人的合約,公司為了它已經接連忙碌三個月。
她很害怕,想躲起來哭又沒種躲,她很清楚在總裁和Lily不在時她就是二十七樓的看門狗。
可是,她真的很想哭。
于是她抱著立勛的照片,月兌掉高跟鞋把自己蜷縮在辦公椅里,一面哭一面跟立勛訴說委屈,她狠狠哭上半個鐘頭,然後在總裁和Lily進辦公室之前,恢復。
她戰戰兢兢地看著總裁,不管是匆匆出門或從容進辦公室,他都是一臉平和,無法從他臉上讀出任何線索。
她只能滿臉驚恐和委屈,小聲問︰「Lily姐,解決了嗎?合約……」
Lily沒回答,卻狠狠丟過一個眼光,冷聲問︰「哭多久?」
每次她看見自己在吃麥當勞,就會掛起滿臉的鄙夷,似笑非笑地道︰「你真敢吃,再吃下去公司就要為你更改大門寬度了。」
不然就說︰「生日快到了吧,要什麼禮物?潤滑油用完沒?別節省多涂一些,今年姐姐送你一打,免得每次上廁所都擠不進小小的門框里。」
再不,就是用一根手指頭揉揉太陽穴,對著她的身材上下打量,「讓我想想辦法,要怎麼把你r碩的身軀擠進今年的香奈兒春裝里。」
她永遠有辦法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自己的自信給狠狠敲碎掉,她敢怒不敢言,只敢在肚子里暗暗月復誹,我又不是水耕蔬菜區的,我在肉食動物區啊!
一次兩次,為挽救自己可憐的自信心,她只好自我催眠Lily姐是在嫉妒我用美食減輕壓力,可是她的壓力是從哪里來的,不就是……
唉,過去兩年,她的上司既刻薄又殘酷,傷人心于無形中、摧毀意志于日常里,在這樣的嚴厲訓練之下,她早已養出無堅不摧的心靈,就算換個新上司也打擊不了她。
媺華的私人物品不多,一個紙箱就足夠,根本不需要花到一個鐘頭,只是收著收著她就會回想起許多場景,就會停下手邊工作,就會……也許鼻酸、也許微笑。
「半個多小時。」她乖乖回答,不敢有任何作假。
「今天加班一個小時,去給總裁泡一杯咖啡。」
「要……什麼口味?」
「Cappuccino。」
Lily的回答讓媺華松口氣,Cappuccino是總裁成功將合約簽定後必喝的咖啡,那是一種儀式,就像每年立勛的生日她都要吃掉一個六寸蛋糕,就像傷心時她一定要穿上立勛送的Nike,也像每個寂寞的假日她會走一趟立勛的老家,回憶在每個角落里曾經發生的故事。
因此少少的私人物品,她花將近兩個小時才收拾完畢,離開位置時,她進一趟辦公室跟總裁說再見。
宋祺軍從電腦前抬起頭,對她微微一笑,說︰「到了五樓,要更努力工作。」
「是的總裁,謝謝您這兩年的照顧。」
「你值得。」他說。
她明白總裁的話是客氣應酬,他就像個完美機器,有強大的工作能力以及一張永遠溫和的表情,即便是責備屬下時也一樣,他有良好的EQ,他從不會情緒失控,不管失敗或成功,她都沒辦法從他的表情猜出他的心情,只能從他要的咖啡里知道現在是寧和還是焦郁,就像女人從基礎體溫里看出危險期、安全期一樣。
走回秘書室,媺華對Lily說再見,Lily忙著處理手中的事,根本不抬頭多看她一眼。
她往往覺得Lily姐和總裁是同一款型的機器,不會大笑大樂、不會難過受傷,他們被制造出來純粹是為了便利人類生存。
但盡避如此,她還是希望Lily姐可以對自己發出一點類似依依不舍的訊號。
但Lily並沒有,因此媺華進電梯時有些失落了,雖然她不敢期待像別的辦公室那樣,大家為她辦個升遷或降職Party,吃吃蛋糕、喝喝啤酒,但也沒想過離開工作兩年的環境,連一個對她說再見的人都沒有。
可媺華不知道,在電梯門關上那一刻,Lily抬起頭對著白金色的電梯門看了很久,表情里有幾分不明因素的悵然。
新辦公室在五樓,沒有獨立的秘書室,媺華和總編共用同一個空間。
辦公室不算小,有一組沙發,沙發旁邊有個小吧台,冰箱、開飲機、洗碗槽、小瓦斯爐,杯杯盤盤應有盡有,總編的大辦公桌椅臨近窗戶,窗下的牆面處是一整排精美的櫃子,櫃子上擺了幾個綠意盎然的盆栽,地板是原木釘的,沒有心靈脆弱、一不小心就會受到污辱的長毛地毯。
這點讓媺華很愉快,她的位置在角落處,擺設和樓上秘書室差不多,但電腦是隻果的,這讓她滿意,她三兩下收拾好自己座位,坐在新位置上好一陣子才熄燈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