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涌著不舒服,這是看輕,也是不信任,難道他以為她戎玫瑰就只有如此?
「玫瑰,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傷害你,只是當時那場病痛來得太快,我的心髒在短時間內擴大到原來的六倍,已經是嚴重的心衰竭,換心求的是機運,不是砸了錢就能解決,我不想讓你看到我在等死的樣子,我更不想讓你陪著我活受罪,你是那麼耀眼奪目的女孩,我絕對不準自己讓你生活在黑暗里。」從他們相愛的那刻起,他就對天起誓,他會讓她幸福,他會讓她快樂,就算現實最後變了調,他也會用自己的方式去延續他能給她的幸一瞄。
「不讓我生活在黑暗里?難道你以為離開你,我可以像作了一場惡夢,一覺驚醒後拍拍胸口,狠喘幾口氣後就沒事了?黃元璋,我的愛情不是游戲,我是帶上真心在和你相愛,你怎麼會天真的以為推開我後,我就能夜夜安穩的不會被惡夢纏身?」仰頭看他,她的眸里漸漸勾出輕笑,那是控訴,也是嘲諷。
一直以來,她就覺得這世界對她並不友善。因為她的容貌,讓她的生活重復在傾慕與嫉妒間拉扯,她曾試著想要融入這個世界,融入每一份工作,但那一次次曬爛的攻防劇情卻逼得她放棄努力,只能往人們不會關心的角落里遁逃。那個角落充滿痴傻、不幸、各種難堪等等的灰色色彩,但在那里,她找到了自己,也找到生存的意義,連帶也看到了他。
那個總是定時來義診的熱心大男孩,黃元璋。
他們在那個完全沒有心計的世界里相識、相知、相戀。她曾經以為,這是老天對她釋出的第一個善意,但好景不常,好夢易碎,不過才三年,一切全變調。曾經不收分文、廢寢忘食也要照料弱勢族群的他,竟然因為美國知名醫院的重金挖角,選擇棄他們而去。他的遺棄,再加上母親的死亡,這簡直要她命的雙重打擊讓她一夜之間變得憤世嫉俗,對世界愈發充滿敵意,才會連帶引發後來一連串的蓄意破壞。
听完戎玫瑰的話,黃元璋的臉色蒼白如紙,指尖已是冰涼。他錯了嗎?他只是想要她幸福的活下去,錯了嗎?神色微黯,他滿月復痛楚。
「當時的我天天在死神的威脅下苟活,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是一個有明天的人,會說出那個謊言傷害你,是迫不得已的決定;我只是不想我的死亡給你帶來一輩于的陰影,就像我父親讓我母親承受的痛一樣,讓你一輩子都活在痛苦的回憶里。」垂下眼眸,他干澀的輕囈出聲。她是他的掌上寶貝,疼惜都不來及的寶貝,他不要那污濁的穢氣沾染了她,絕對不要。
「那請問,你死了嗎?」冷冷的,她勾唇一問。
黃元璋陡然一窒,表情異常難看。
第9章(2)
「你沒死,但你也沒打算回來找我,我們的感情竟然那麼容易被割舍,我真的替自己的存在感到悲哀。」她如花般的笑著,但眸光卻是無法掩飾的淒然。
黃元璋無奈長嘆。「玫瑰,你知道嗎?沒死,不代表就是真活著。」
他的臉容充滿壓抑的悲哀,淡淡的,卻無法讓人忽視。「人工智慧心髒在臨床實驗上並未完全成功,它的存在仍具有一定的後遺癥和潛伏危機。當年院長知道我的狀況後,便將我的病例轉發到美國人工心髒研究協會去,當時,他們的研究雖然已有進一步突破,可是沒有實際進行臨床實驗,誰都預料不到會帶來什麼突發狀況。
「他們對這個新突破躍躍欲試,踫巧接到我的病例,便和我達成共識,要以我為本,來進行臨床實驗。只是這個實驗尚未取得醫療協會的審核認可,所以只能秘密進行,小心掩護。」為防不必要的意外,他當時過了好一段沒有身分的日子,那種感覺簡直就像是偷渡客,為了生存,可以不計一切代價去闖關。
「難怪伯母當初怎麼找都找不到你。撇開技術面不談,他們的保密措施做得還真是不錯。」她滿是不以為然。那是一條寶貴的人命,行這種偷雞模狗之事,是想拼運氣,還是想賭輸贏?
贏了,他活;輸了,他的尸身誰會過問?
笨!她狠瞪著他,雖然是情急下的萬不得已,但就是為那二分之一的機會顫栗驚心。
黃元璋有一絲無奈的苦笑,之後默默接著道︰「可能是產生了排斥,總之後遺癥很多。心悸、失溫、抽搐,還有幾次的敗血性休克,這些狀況屢見不鮮。但慶幸的是,這磨合的六個月我終是撐過來了。後來在身體狀況穩定且能力所及下,我便在他們安排下順利進到醫院工作,那不僅能重拾我的生活重心,他們也能就近掌控我的身體狀況。」
「這樣听來,似乎是喜劇收場呢,我是不是應該要恭喜你?」心很堵,情也難堪,幾乎可以算是重生的人,看來似乎沒打算回頭拯救被他一手推入地獄的受害者。
「沒有你在身邊,我的人生就不可能會是喜劇收場。」聲線一揚,他有些急躁的反駁。不要用這種輕佻的語氣說話,傷害他可以,但不要連帶也把自己拖下水。
「順著你的話,我是不是可以合理推判,你根本就是悲劇主義的祟尚者?」哼!那麼誠懇的表情,那麼真摯的口氣,卻是那麼虛偽的行為!他根本沒打算回頭找她,沒有!別把話說得那麼美,三年的時間說長不長,但絕對足夠讓她學會判斷什麼話她可以認真、什麼話是蜜里藏針。
黃元璋一頓,面色更加慘白。「你是在怪我沒有回去找你嗎?」他輕易便從她的眼神中看出她的情緒,狠咬了唇。「我不想嗎?玫瑰,你以為我不想嗎?可是回去又如何?你以為我能如何?我雖然平安的活著,但這該死的人工心髒卻封鎖了我的情緒,我不能大笑,因為它會痛;我不能大怒,因為它會痛;我不能大哭,因為它會痛;有關喜、怒、憂、懼、愛、憎、欲,我完全負荷不了它們任一個情緒性的反應,因為它會痛到隨時都會要我命。玫瑰,我是一個給不起你幸福的男人,我根本無法陪你一起分享人生、體驗生活,你能理解我想給、卻給不起的無力感受嗎?」捂著胸口,一股抽刺的不適感讓黃元璋微盜冷汗。玫瑰你看看吧,我現在這慘無血色的病容,和風中殘燭有何兩樣?這樣的我,給得起你什麼未來?
這麼真實的舉證,她還要怪他、恨他、怨他嗎?
腳步微動,戎玫瑰幾乎要朝他伸出手,但一股不甘,卻讓她狠下心的站在原地冷凝。
「為什麼一定要大笑、大怒、大哭才算是體驗人生?平平淡淡的生活,只要看著對方就會滿足的生活,難道不可以嗎?還是你根本打從心底認為,我戎玫瑰膚淺得過不了這種生活?」他不了解她,原來,這個男人一直就下了解她。
「不是這樣的,玫瑰。不是你過不了,而是我不想讓你過那種需要天天戰戰兢兢、壓抑情緒,怕我的身體負荷不了的生活。」他聲音嘶啞的急道。
「听著你這番舍己為人的菩薩言論,想必伯母也是你的受惠者之一吧。可是你知道你的舍己為人變相的傷害了幾個人嗎?真正的愛不是單行道的給予或犧牲,而是需要相互扶持,同時悲喜共享,你懂嗎?」看著眼前像被大地奪去光華的虛弱男子,她的眸光幽幽無色,有些無力,也感到悲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