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楞楞的,一下子反應不過來,想開口,才發覺喉頭干得難受。
「柏大哥,你終于醒了。真的和師父說的一樣呢!醒了就好了,以後就會沒事的。」柳輕依見他醒來,驚喜的走過來,替他搭了搭脈。
那指尖溫暖,一點也不像明悅芙那雙總是冰涼的手。
「柏大哥,你還好嗎?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我現在就去請師父過來。」柳輕依見他一直沒有說話,始終是這般楞楞的樣子,不由得擔心道,便要站起來。
誰知她的手腕卻突然被柏雲奚緊緊拉住,他啞聲開了口︰「芙……芙兒呢?」
柳輕依沒料到柏雲奚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找明悅芙,她先是一愣,隨即癟癟嘴,掙月兌他的手,走到一旁櫃子取出一封信來,遞給他。
「算你有良心,還知道要念著師姐。師姐她昨日就走了,留了這封信給你?你自己看吧。」
第9章(2)
柏雲奚聞言,只覺得心頭好似被什麼狠狠撞擊了一下,震得他六神無主,神魂俱失。她竟然走了……走了!她怎麼能走!他還沒告訴她……他心里的人是誰,她不能走、不能走!
抖著手急急拆開了信,里頭有兩張折好的紙,他打開第一張,上頭只有一行娟秀的筆跡,看上去竟有幾分眼熟,而信里寫著的,只是一句古詩。
聞君有他意,故來相決絕。
相決絕……他喃喃低吟,亂了心神,他不信她就只留給他這麼一句話,連忙又展開另一張紙。
那卻是一封休書!
她娟秀的字跡清淡,一件件,一條條,羅列著她的罪狀。
她竟然……把自己給休了!
「師姐是不是罵你?柏大哥,就是我也想要罵你。唉,原來師姐一直偷偷放在心上的人就是你。在西南的時候,她可沒少跟我說過有多喜歡你。柏大哥,你真是太傷師姐的心了!」柳輕依見他神色不豫,又想到師姐竟然一聲都不說就走了,忍不住開口,把這些日子以來想說的話通通倒了出來。
「誰會知道三年前救了的那個人就是你,而你竟然一直記著,又跑來同我提親。再說了,那時每日悉心顧著你的也不是我,而是師姐……你說那玉佩?那玉佩是師姐當年臨走之時送給我的!總之,就是一句話,柏大哥,你真真太對不起師姐了!」柳輕依向來性子直爽,此刻便忘了曾答應明悅芙不把那真相說出來的事,一口氣全給挑明。
柏雲奚听到這兒,再也忍不住心中那氣血翻涌,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血來,隨後軟倒在床榻上,這一下把柳輕依嚇得慌了,連忙一迭聲把人都給叫了進來。
眾人又是一陣手忙腳亂,才把柏雲奚給重新安置好。
「沒事,小子臥床太久,胸中郁壘,吐些血,也是好事。」商皓把了脈,笑眯眯的宣告,聞訊而來的柏老太爺和柏蒼剛夫婦听他這樣說,總算是放下了懸著的一顆心。
柏行遠看著虛弱的孫兒,暗地里嘆了一口氣。明悅芙離開的事兒他們已經知道了。皇上雖是下了旨,言道不予追責,他卻為這事幾乎操碎了心。
想那會兒好不容易盼著柏雲奚娶了個妻子,卻不意到頭來只是空歡喜一場;若非皇上仁慈,柏家有再多的功勛也禁不起這般折騰……
那柳姑娘看著也是不錯的……難怪孫子這般喜歡。如今他也不強求了,只希望這唯一的孫子能早日解決終身大事。這樣琢磨著,他便趁著眾人都在場,輕咳一聲,開了口。
「商老先生,听說奚兒和柳姑娘是曾訂了親的,眼下人好不容易醒了?公主又有成人美意?咱們是不是挑個日子……」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面色各有不同,商皓臉色一沉,看上去似要發作,而柏雲奚卻是皺著眉,然而不等他們開口,柳輕依已跳了起來,一顆頭搖得像波浪鼓似的。
「柏爺爺,萬萬不可!在我心底,柏大哥已經就是師姐的丈夫了,我是萬萬不能嫁他的,再說……再說……」她忽然忸怩起來,接下去的話一直吐不出來。
幾個長輩見她如此,都是心底疑惑,一直站在一旁沒有出聲的華子旭忽然擁住了柳輕依的肩,帶著一臉笑意說道︰「再說,輕依昨天已經答應要嫁我為妻,咱們連信物都交換了,並且師父他老人家也是同意的,是吧?」
商皓有些僵硬的點了點頭。柏行遠見狀,有些著急的看向柏雲奚,卻見到他只是一臉的平靜,似乎這消息對他一點兒影響都沒有。
「奚兒,你還好吧?」方氏覺得兒子似乎有些平靜得過了頭,忍不住擔憂的問道。
「我沒事的,娘。」柏雲奚聞言,揚起一抹溫和的笑。「爺爺,爹,娘,還有師父,我有些倦了,讓我歇歇可好?」
商皓率先站了起來,深深看了他一眼,柏雲奚卻只是沉穩的回望著,那眸中似乎透露一股堅決。他輕聲哼了哼,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待得房里只剩不他自己一個,柏雲奚才把明悅芙留下的兩封信重又取出,細細看了一回。
那臉上一直是溫溫淡淡的,看不出任何表情,良久,他又把那信仔細收好,沉聲喚道︰」韓衡。」
一道人影閃現在床前。「將軍有何吩咐?」
「你可知,公主她……現在何處?」柏雲奚開口,那語氣里終是顯了一絲急切。
議政殿上,景泓看著跪在底下、一臉固執的明悅芙,心中只感到一陣莫可奈何。
誰知道這義妹子素溫溫和和的,可一旦犯了倔性子,卻是怎麼也勸不听,這一點,倒和柏雲奚有幾分相似。
可她提出來這件事兒,他卻是無論如何不願答允。
「縴華公主,與西狄和親之事還要再議,公主的心意,朕知情了,你且先退下,待朕熟慮之後,再行決斷。」
「皇上……縴華身受皇恩多年,此時正是回報之機,還請皇上給臣妹一個機會,讓臣妹能為皇上分些憂慮。」明悅芙安靜了一會,才緩緩開口,一說就是一大串理由,她跪得直挺挺的,好似沒見到兩旁百官驚異的神色和目光。
選在早朝時間闖到殿上來,明悅芙也是沒有辦法之下才行此莽撞之舉。這事兒她私下提了幾回,可每回皇兄都是輕輕帶過,今日她索性豁了出去,就不信當著滿朝官員面前,皇兄還能敷衍過去。
景泓忍不住又暗暗嘆了一口氣,暗恨平時總是滔滔不絕的臣子們今日個個都成了啞巴一樣,但他不能答應就是不能答應。
听韓衡報上來的情形,柏雲奚也並非全然無心哪。這兩人,不過是有些誤會還未說清罷了,他也想好好教訓那臭小子一頓,才會爽快應了明悅芙的請旨和離,但不表示他就會任由她一意孤行。
手一揮,他發了話︰「眾位愛卿,既是無事,這便退朝吧。至于縴華公主……你隨朕來。」
兩人進了御書房,不等明悅芙說話,景泓便一句話堵住了她的嘴。
「芙兒,你只是不想留在京城這兒罷了,是不是?可你和雲奚的事兒當時傳得這般大,朕若是真的送你去和親,恐是……有失國體。」
他心知明悅芙肯定不會這般輕易放棄,索性把話挑明。
明悅芙默然半晌,才勉強笑道︰「既然不能去和親,那可否讓芙兒干脆就到別宮長住……以了此生?」她明白皇上的顧慮,便也不再強求。
「朕……允你。」景泓心疼這個妹妹,听見她松了口,心中大石總算落了地,想著讓她去散散心也好,便一口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