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需為此感到罪惡,畢竟你有你的立場,我能理解。
但,你明白的,除了你之外,再沒人能夠近身接觸他。
所以,要想阻止那場可能造成的殺業,只有你能辦得到……
那番似是而非的妄斷,明帶憂懼、暗透恐嚇地不斷滲入她的思緒,企圖造成她的不安。
別讓他得到掌門令,拜托你。
為什麼會想要求她?
難道她給人的感覺,真有那麼好操弄嗎?三言兩語就想誘她叛主,會不會太過自信了點?
再者,掌門令至今根本連個影子都沒有,求她又有何用?
與其將心思放在挑拔她和唐熾之間的羈絆上,還不如去求孫神醫要來得有用吧!凌蝶微微一曬。
她的主子只有唐熾,這一點是絕對不變的。
所以,其它那些雜七雜八的渾事,與她無關,也沒有理會的必要。
回到唐熾秘密下榻的客棧,果真見他如約待在房內等她歸來。
「情況如何?」半躺在床上假寐的唐熾,听見聲響後慵懶起身,轉首望向來者。
「表小姐今晚意欲夜襲孫神醫。」這是她探听到的結果。
「喔,可見整天光會追在男人後面跑還是有用的嘛!人人難以探得行蹤的孫獨行,竟然如此輕易就讓她發現了下榻處呢。」唐熾邪魅揚笑。「既然如此也不好教那自以為是的笨女人太過得意,本少主今晚就縴尊降貴當只捕蝗的黃雀,陪她們玩玩吧。」
「那,屬下該做些什麼?」
「不必,今晚就先讓我玩個盡興,你待在這兒等好消息吧。」
「是。」恭敬領令,下一瞬。凌蝶驀然欲言又止。「那個,主子……」
「嗯?」詢問的目光瞟向她。
「主子……若然順利坐上掌門之位後,想做什麼呢?」她問。
然而,捫心自問,要說完全不在意,是騙人的……
唐熾微地挑眉。「怎麼會這麼問?」
「只是一時好奇……因為,就屬下的觀察,認為主子其實並沒有掌權的打算,這爭位之舉,自始至終就只是為了與掌門斗氣不是?」她一邊悄悄覷著唐熾的表情變化,一邊小心翼黝斟酌字句︰「那麼,當真斗贏之後,不知主子接下來有何打算?」
「嗯,打算嗎?你若不提倒還真沒想過……」唐熾思索了會兒,忽地詭魅一笑。「無論是否真只是想同那只老狐狸斗氣,好歹在這件事情上頭本少主也砸了不少本,倘若真能順利奪位,不趁機藉此大鬧一番豈不無趣?」
「咦!」聞言,凌蝶不由得愣住。「大鬧……嗎?」
「例如,將那些曾經瞧不起本少主的家伙一個個捉來玩玩,人予我一,我奉還十,連本帶利有倍有還啊!再有,紫陽門雖被尊為毒派之首,卻從未有過相關作為,庫房里的毒物屯久了不免會變了藥性,也該是時候拿出來用一用,順便替紫陽門鞏固該有的威信吧。」眼底濃烈的憎意,透出了殘忍的腥膩血氣。
「既然那頭老狐狸把這紫陽門視若性命,那麼最好的報復,豈不就是直接斷了他的這條命脈嗎?」他移目瞟向她,得意笑道︰「你認為這主意如何?」
凌蝶听得一整個無言,吶吶道︰「確實是主子的作風……」
像他這種鬧法,還沒來得及跟整個江湖為敵,就會先被自家門人給合力拉下台了吧。
話說回來,如此耗心費力的布局數年,最後卻以大鬧作結……難道不覺得空虛嗎?她不禁在心里暗自微嘆。
看著她未如預期的反應,反倒是滿懷無奈的表情,令唐熾全然模不著頭為什麼是無奈?不是應該要顯得震驚,然後欲對他除之而後快嗎?……或者,是另有什麼打算呢?目光一轉,他忽地撩笑。
「對了,我想起有件事要吩咐你……」
「是?」凌蝶疑惑應聲。
只見唐熾朝她笑得不懷好意,伸手拍了拍一旁的床面。
「過來。」
凌蝶愣了愣,隨即依言向前,一臉莫名地遵從他的指示坐在床沿。
「主子,這……」
還沒搞懂到底是什麼狀況,就見唐熾己將臉埋進她溫暖的月復間。「那枕子太難瞧了。」
唐熾的聲音悶悶地傳出。
相較于他的舒適,凌蝶卻是渾身僵直,動也不敢動,白皙的雙頰為他這舉動泛起兩片紅雲,這、這讓人尷尬的情況是怎麼回事?
她覺得……很難為情啊。
「欸,我問你……」
「是?」凌蝶驚地一顫,立刻正襟危坐。
「你認為紫陽門有繼續存在的必要嗎?」不帶起伏的音律,丟出了個難解的疑問。
「這……」凌蝶不由得怔住,「主子有什麼打算嗎?」
沉默良久,唐熾驀然一哼。
「什麼。」隨即閉眼,不再多言。
垂首眯向合眼安眠、逐漸傳來沉穩呼息的他,凌蝶這對放松下來。
她從來就不憧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如今亦然。
但,從剛才的問答中,她似乎稍稍窺見了什麼……
是為了梅夫人吧。
畢竟,一旦公然和掌門反目,定會讓梅夫人夾在兩人中間左右為難……他不願讓母親傷心,卻又放不下長久以來的執念,所以愈到緊要關頭愈顯猶豫不決……
凌蝶悄聲嘆息,伸手輕撫他散落在肩頭的發絲。
「不要擔心,無論將來要面對怎樣的困境,我都會陪在你身邊的……」
紫陽門里,充斥著一股微妙的緊繃感。
最近外頭一直有著各式各樣的繪聲繪影在傳著,一連串似是而非的臆測,全都月兌離不了毒手神醫和紫陽門的掌門令。
紫陽門佚失已久的權力象征突然重現于世,一夕之間成了眾人間最新的閑嗑開話題。
「還沒有琦兒的消息嗎?」唐競天一臉陰沈地瞪著跪在案桌前的手下。
「屬下無能,至今未能打探出表小姐的下落。」面對前方強大的壓迫感,探子的額際不由得滲出滴滴冷汗。
唐競天猛地皺眉。「那麼,唐熾呢?」
「這……據說唐少爺在進入北境之後,就再也不曾出現過。」
「是嗎……」眉頭微松,旋即又蹙起。「那個毒手神醫又如何?」
「先前曾有人在北天城見過他的身影,但循聲而來、想奪取花妖前往郭府領賞的人,以及想搶奪掌門令藉以要脅本門的人多不可數,大概是自覺不敵,所以藏匿起了行蹤,至今亦未有下文。」
冰老爺子為求畢生基業不被唐競天蠶食鯨吞,听信花妖之說的他一直以來持續不斷地在私下重金懸賞,欲得那奇險妖毒做為與紫陽門抗衡的力量。這事,唐競天早有耳聞,卻從未將之當一回事,故不是很放在心上。
他唯一在乎的,只有那塊當年被盜走的令牌。
如今……不知這孫獨行究竟欲做何打算?
「多派些人手監視郭府,一旦發現毒手神醫的蹤影,或是其它任何不尋常的動靜,立刻向我報告。」唐競天冷硬地下令。
「是。」
「下去吧。」
待手下離去後,他獨自坐在案前斂眸沉思。
朱香琦出門前曾經跟他報備,保證絕對不會輕易讓掌門令落入唐熾的手中。
對于這個由他一手教出的女娃兒,他是頗具信心的。就算唐熾真從毒手神醫手中拿到了掌門令,憑他那身三腳貓功夫,絕不可能會是琦兒的對手,更別說為了以防萬一,他還將赤陽交給了她使用……
所以,沒道理會失敗的不是?
既然如此他心頭的這股不安又是怎麼回事?
須臾,一陣輕短的敲門聲響起。「稟報掌門,所有門人都已在廳內齊集了。」
由于近來的大量謠言造成紫陽門內人心浮動,令唐競天終于下定決心出面闢謠,扼阻不實謠言繼續流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