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老太監見了也不由得搖頭,怎地段氏皇族的人都是多情種啊!
段逸風在樓台上不知站了多久,直到一陣冷風吹過,幾片散雪飄下來,落在他臉上,他才似乎醒覺又回到樓內。
不過自此,他競臥床不起,御醫百方調治總不見效,竟也隨著任麗雲薨逝了。
段逸風留下四位公主,有孫皇後生的心蘭和宜妃、賢妃生的香芸、雨萱及任麗雲生的月茶。
他並沒有子嗣,亦無兄弟,所以皇位由他的姑母蓮華公主所生的大兒子段承橖來繼承,稱光佑帝。
扁佑帝在登基之日宣詔,要其繼位的皇太子所選之太子妃,得是前帝的公主。
當然,這對畏懼失勢的皇後一族,是一件極喜之事,他們如果促成心蘭公主成為太子妃,她便是將來的皇後,這樣他們的榮華富貴就能繼續享受不盡了。
在皇儲未立之前,大皇子段玄禎及二皇子段玄祺都是其目標,于是他們讓心蘭的表姊鞏玉珍也進宮來,名為和心蘭作伴,實則要她盯住二皇子,這樣才無閃失。
而由宜妃及賢妃所生的公主都是其阻礙,在數年後,他們巧用手段,讓她們遠嫁他國聯姻。
而月茶則是完全被忽略了,沒人注意到她也是一位公主!
畢竟,貌丑的她,對皇後而言根本是無害的,何必多費心神?
第一章
時光荏苒,月茶已經八歲。
她沒什麼改變,膚色依舊是黃黃黑黑的,骨瘦如柴,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段逸風和任麗雲相繼過世後,她就成了沒人疼卻有人踩的孤兒,出生不久即母歿父喪,刑克之名便不脛而來。
有這樣的傳聞,眾人便不太願意來伺候她,幸好有個周嬤嬤因為任麗雲生前對她極好,為了報答這份恩情,她便盡心盡力的照顧孤苦的月茶。
從懂事以來,月茶就一直被宮女太監暗地里叫丑八怪,她也知道,當今皇上的嬪妃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貌美如花,而皇姊心蘭更像花仙子一樣,和她們一比,她就成了那花叢中最不起眼的一根小草,難怪娘會因羞恥生下她而抑郁病死。
坐在鏡子前的她,抹了抹淚痕,卻抹不掉心中那濃烈的自卑感。
一到晚上,她便趁著周嬤嬤睡著之際,將鏡台搬出了她的房間,這是她娘親最喜歡的鏡台,但她用不著了!
頤雲樓里,周嬤嬤正拿著抹布東擦西拭。
「我說小鮑主,你怎麼整天都待在屋里啊?」知道這年紀的小孩該是活潑好動的,所以周嬤嬤忍不住問了月茶,怕她會悶出病來。
「我不想出去!」嘴里這麼說,但月茶的目光還是望著窗外。
「為什麼不想出去呢?」
「沒為什麼。」月茶嘴里應著,手上卻撥弄著她昨天晚上才從御花園摘下的花。
這幾朵花才經一晚就快凋萎了,美麗的花,果然還是得留在枝椏上才會漂亮!
「御花園的花開得好漂亮喔!」周嬤嬤知道她喜歡花。
「我知道。」時值夏初,正是百花盛開的時節,白的、紅的、黃的各色花卉在御花園里綻放,她就是喜歡,才偷偷地去摘下它們,她以為這樣就可以不用出去也可以欣賞花的風姿美態了,豈知只有一晚……
「不去瞧瞧嗎?」周嬤嬤慫恿。
「現在不想去!」說完,月茶便將頭低垂下來埋入雙臂間,就這樣趴在桌上。
她也很想去賞花,想去看看瑤碧池里的七色錦鯉,但是……
為了不想听見侍女和太監們的嘲諷,月茶變得非常孤僻,她幾乎都待在頤雲樓里足不出戶。
但是,有時她實在太寂寞了,那強烈的空虛感,也會讓她忍不住跑出頤雲樓,躲在角落里偷看別人玩樂,而她偷瞧的對象,就是光佑帝的大皇子段玄禎及二皇子段玄祺,還知道他倆後頭總是跟著她的皇姊心蘭及表姊玉珍。
這天,月茶躲在槐樹後面,看他們玩蹴踘。
「輪到禎皇兄了!」
段玄禎有一雙精銳的眼晴,鼻子挺直,嘴唇薄薄的,看起來有些冷酷,但只要他一笑起來,就像是溫暖的春風吹過了大地,這是月茶觀察的結果。
段玄禎這種冷熱交織的獨特氣質,讓他就像個磁鐵,讓人會不知不覺地為他所吸引,心蘭第一眼見到他,就迷上他了,而和他同母所生的玄祺從懂事以來,也一直跟在他身邊。
月茶在偷窺的日子里,總是看到他在帶頭玩,而且無論是玩任何游戲,他總是玩得最出色。
像現在,她看見他動作輕盈熟練,一會跳踢,一會兒雙跳拐,彩球便左右穿梭、上下翻飛,看的人眼花了亂。
「好耶!好耶!」圍觀的太監宮女們吆喝鼓掌著。
「好棒啊!禎皇兄好厲害!」月茶也看的好興奮,心底不禁贊嘆起來,一顆仰慕的心系在他身上。
段玄禎越踢越高,原本想玩個他剛習得的花式雙飛燕,讓兩個彩球連環飛舞,但其中一個不小心失了誤,好勝的他,不想讓彩球落地,慌忙中抬腿踢球,彩球便高飛起來,說巧不巧就往月茶那邊落去。
太監們正要去撿球,段玄禎主動說道︰「我去撿就行了!」對于這樣的失誤,他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怎麼辦?禎皇兄往她這邊跑過來了。
槐樹後,月茶緊張地不知所措,她屏住了氣息,瞪大眸子,直到高大的身影籠罩住她小小的身影。
段玄禎看見月茶時愣了一下,然後笑道︰「原來是小皇妹。你在這兒做什麼?」
「我、我……在看……」月茶不會撒謊。
「在看我們玩!」段玄禎替她接下了話,心想她不像傳說中的那麼丑嘛!傳言果然是夸張了。
「嗯。」月茶點點頭,那模樣像極受了驚的小兔子。
「干嘛躲在這里看呢?想玩就一起玩啊!」他笑著把月茶拉出去。
看見她的丑模樣,他竟沒取笑她,還願意跟她一起玩?
月茶的心中涌起一種暖暖的感受。
玉珍輕蔑地望了月茶一眼,她自覺貌美而看輕月茶,不曾想過自己僅是官家千金的身份!
只見心蘭的臉色大變,立即沖上前去拉開段玄禎的手,好像月茶的身上有毒,怕他沾染了。「你別理她!我們繼續玩,這次換我踢了。」
月茶默然地垂下兩排漆黑的睫羽,不讓人窺見她受傷的神色。
她知道沒人會接受她的,他們都因刑克之名而遠離她,因貌丑而厭惡她。
段玄禎皺起眉,「為什麼不理她?她是你皇妹!」
「是又怎樣?她不配跟我們一起玩!」
「還不走開!」心蘭很用力地推開月茶。
月茶一個踉蹌差點仰倒,段玄禎見狀連忙用手扶住她,見著心蘭如此蠻橫,他不禁怒喝︰「心蘭,你怎可以這樣對你皇妹?」
「她才不是我皇妹,她是野種!」心蘭惱極了,口不擇言。月茶那黃黃黑黑的膚色,看起來就髒髒的,哪像皇族之人的皮膚又白又細,所以一定是野種!
皇姊為什麼這樣說她?她確實是父皇的親生女啊!
「我不是野種……」月茶搖著頭,低聲辯駁著,覺得委屈,眼淚便奪眶而出。
「什麼野種!?你竟然說出這種話!太沒教養了。」段玄禎一向見義勇為,月茶怯弱的模樣,讓他有種想保護的念頭。
段玄禎竟為那個丑ㄚ頭罵她!?心蘭怒不可遏。
「她長得這麼難看,惹人厭,我才不承認她是我皇妹!」
「她是沒你好看,但我不覺得她惹人厭,反而你這麼凶惡才讓人厭惡!」
「你厭惡我!?」心蘭大怒,扯住段玄禎,道︰「大家都喜歡我,你竟然厭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