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巧薇無言。居然說她被告過?果然是手足,他們一家三兄弟講話都好欠揍。
陳士勛被這畫面惹得發笑,急忙出聲澄清,「她是劉巧薇,你應該只看過她的照片。」
聞言,陳佑祺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啊,原來你就是那個害我去德國陪葬的人。」
「陪、陪葬?」劉巧薇睜大了眼。
陳士勛則道︰「當年我被送去德國的時候,我媽說人多好作伴,所以他被逼著一起轉學,一起陪我去德國。」
「喔,原來如此。」
她愣愣地點著頭,卻不知道該接什麼話才好。半晌,為了避免場面冷掉,她索性主動伸出手,「你好,我是劉巧薇,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你去陪葬。」
陳佑祺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搞得有些錯愕。
「你好。」但他還是回過神來,雙眉一挑,握了握她的手,「我是陳佑祺,你未來的小叔。」
慢著……陳佑祺?
「你們是親兄弟嗎?」她問。
「是啊。」兩人異口同聲。
「陳士誠、陳士勛……為什麼就你的名字不一樣?」
「他本來叫作陳士宇,」陳士勛出聲替弟弟解說,「是因為後來我媽強迫他去改名。」
一听,劉巧薇有些困惑。「陳士宇很好听啊,為什麼要改?」
陳佑祺聳聳肩,表情有些無奈,「因為有個算命的告訴她,說我的名字不好,一生會有太多爛桃花,所以要改個秀氣的名字。」
「喔?」憑他那張臉,有爛桃花她的確不會懷疑,「那改了之後呢?」
陳士勛插嘴道︰「前女友一卡車載不完。」
「屁!我哪有?」
「你敢說沒有?」
「那跟你想的不一樣。」
瞧那兩兄弟斗嘴,劉巧薇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呢喃道︰「我看你媽是遇到神棍吧……」
第10章(1)
夜深人靜時,陳士勛又被惡夢給嚇得驚醒過來。
冷汗濕透了上衣,他瞠大雙目,直愣愣地瞪著天花板,心跳依然狂亂,好半晌才漸漸趨緩。
自從吃了那兩顆子彈之後,他的心情就沒有一刻能夠安穩,一直在作著相似的惡夢。
他夢見在他遇害的時候,巧薇就坐在副駕駛座上;他也夢見有人尋仇模進他家,可躺在床上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巧薇……
結論就是——他總會夢見死的不是自己,而是他最愛的女人。
雖說只不過是夢境里的劇情,可那種隱隱約約的恐懼感卻盈繞在他心頭,日復一日,揮之不去。
他當然明白那種事情發生的機率很低,真的很低,而且他的人生也沒有成功到讓他有殺不完的敵人,但只要機率不是零,哪怕只是百分之零點零一,他的心就永遠放不下。
突然,門被打了開來,是她。
「你還沒睡?還是睡醒了?」劉巧薇走進來,順勢將門給帶上。
她已經月兌下白袍,顯然是下了班。
「剛醒。」他勾勾唇角。
「你怎麼滿頭大汗?」她走到床邊,模了模他的濕發,「是發燒了嗎?還是哪里不舒服?」
「沒有,太熱而已。」他抓下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頰邊輕蹭,「你怎麼不早點回家休息?」
「反正過來看一下又花不了多少時間。」她偷捏了他的臉頰一下,卻發現他的領口以下幾乎完全濕透,「你衣服都濕了,我去幫你拿件干的過來。」語畢,她轉身就要走出去。
「不用。」他伸手拉住了她,「那種事情我待會兒叫護理師幫忙就好了。」
她回頭靜靜看了他幾秒。「好吧。」她淺淺一笑,拉來椅子坐到床邊。
兩個人沉默了好一會。
「檢察官的工作……都會像這樣子嗎?」她有些困難地問出口。
「怎麼可能。」他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所以你是特例?」
「嗯……」他沉吟了一下子,道︰「我也不曉得,至少我前幾年都好好的,沒被人怎麼樣過。」
「喔,」她愣愣地點著頭,「那就好……」
她雖然面無表情,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可他看見了她眼底的隱憂。
其實她還是很擔心他。
有了這層認知,陳士勛在腦海里考慮了幾秒,問道︰「你喜歡我的工作嗎?」
她一听,眨了眨眼。「怎麼會問我這種問題?這是你的工作又不是我的,干麼問我喜不喜歡?」
「我知道,我只是想問問你的看法。」
「嗯,我想想,」她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應該……喜歡吧?」
「那我如果不干了呢?」
劉巧薇頓了頓,臉上有些訝異。「是因為槍擊事件的關系嗎?」
「不完全是。」至少擔心的對象不太一樣,他沒那麼怕死。
「那不然呢?」
他靜靜地看著她清澈的眸子,若說他是因為擔心她的安危而想辭了檢察官的工作,肯定會被她制止吧?
「我如果改當律師,你覺得如何?」
「我又沒差。」她笑了出來,「不過,你其實還是比較喜歡檢察官這個工作吧?」
「為什麼你會這麼想?」他應該沒把喜好刻在額頭上才是。
「因為你要是真的想當律師,你爸早就張開手臂歡迎你了,還需要等到現在嗎?」
他啞口無言,反駁不了。
事實也正是如此,從德國畢業回來的那一天,父親就已經詢問過他的意願了。
當時,他連想都沒想,直接說出自己的志願是在司法考試上。
而這幾年下來,他一直熱愛自己的工作,也尊敬自己的工作,從沒產生過任何質疑,直到這一次的事件「你怎麼會突然問我這些?」劉巧薇出了聲,打斷他的思緒。
他靜了下,微笑道︰「沒有,只是前兩天我爸問我想不想轉行。」說了一個很簡單的謊言。
劉巧薇沒有多想,輕輕點著頭,表示理解。
「你要回家了嗎?」他突然轉了話題。
「嗯?」她回神,看了手表一眼,「差不多了。」
「我送你去停車場。」
「啊?不用吧。」她頓了頓,笑了出來,「我自己下去就行了,哪有讓病人送的道理?」
「你看我像病人嗎?」他嗤笑了聲。
她微揚下巴,眯著眼瞅著他瞧。
「干麼這樣看我?」
「你懷疑我會背著你偷偷跟男人見面?」
「我哪有那麼無聊!」不敢相信,她居然是這樣看待他?!
「那不然你干麼盯那麼緊?」
「我是怕你三更半夜在停車場里會被人騷擾——」
她立刻打斷了他的話,「喔,那真是讓你失望啊,目前為止只有你在停車場騷擾過我。」
他閉上嘴,說不出話來了。
見他那吃癟的表情,劉巧薇忍不住大笑出聲。
「開玩笑的啦,干麼那麼正經?真不像你。」她拍了他的大腿一下,由椅子上站起,「那我先走了,到家要call你嗎?」
「Ok,到家你再打給我。」他勾唇,遞了一抹硬邦邦的微笑。
「會不會吵到你睡覺?」
「不會,我才剛睡醒,又不是豬。」
「好吧。」她不自覺地伸手模了模他的耳垂。
那動作里似乎傳達了一絲淡淡的依戀,令他的笑容變得和煦一些。
「快回家吧,很晚了。」
「好啦,一直催。」她收回手,拿了自己的東西之後旋身走到門邊,回頭道︰我再叫人送一件干淨的衣服過來。」
「好,謝謝。」
「等一下經過護理站的時候,她開了門,在說了一聲「晚安」之後就離開了。
病房里又回到靜默無聲的狀態,無意義的焦慮感再度席卷而來,他知道自己是庸人自擾,可為什麼此刻腦中滿滿全都是他經手過的刑案?
那些人在遇害之前,是否也曾想過「自己沒那麼倒楣」、「那種事情不會發生在我身上」等等安慰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