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七上八下、破銅爛鐵的,哪有人家行走江湖取這種一點都不威風的名號?」柳沁有人撐腰,膽子大了起來。
陰無陽殺戾極重的臉依然掛著笑。
「少嗦!」
下一瞬,一抹白影撲面而至!
雲仰早就有所防備,卻沒有想到他竟然說動手就動手,來得這麼快。
雲仰雙掌平平推出到一半,對方的掌風已至。他不及細想,運上十成的功力與陰無陽對上。
豈料,四掌相對之時,陰無陽的掌力若有似無,竟然十分衰竭。
雲仰吃了一驚,莫非陰無陽身上真的有傷?他不願隨意殺傷人命,更何況是古怪幫的少主,于是內力迅速收回八成。
誰知他內力剛收,陰無陽的內力突然如江河潰堤,急涌而來!他再要運勁對抗,已是來不及。
雲仰的身子平平往後飛去,撞破廟門直接摔在外頭的地面。
這一下等于是陰無陽的內力,加上他自身急收的內力,兩股巨力同時擊在他的身上。
「雲仰!」柳沁尖叫一聲,撲了過來。
月光下,雲仰臉如金紙,軟軟坐倒。
他只覺胸口氣血翻涌,五髒六腑像是移了位。一股腥甜上涌,他想壓下去卻是壓不住,哇地一口鮮血嘔了出來。
「雲仰,雲仰,你怎麼了?」柳沁撲在他的身前,嗓音中已有哭音。
這一招其實是中了暗算。他苦笑一下,大敵當前卻身不能動,只能勉力鼓動內力,將四處亂竄的內息盡量礙聚在一處。
陰無陽慢慢踏了出來,陰森俊美的臉孔是一抹乖戾的笑。
「少主!」陳銅迅速追了出來,態度雖然恭謹,臉上滿是不以為然。
「你殺了我們好了!殺了我們,誰都拿不到。」柳沁眼中淚花亂轉。
「哼,那就如你的意!」
「少主!不可沖動,若真殺了他們,世間再無人知道‘那東西’的下落。」陳銅連忙擋在陰無陽面前,陰無陽不屑地撇撇嘴。
「我告訴你們好了,鐵血門的人早就先你們一步,在我們掉進陷阱之前就先把東西截走了,你們自己來得太迅,怪得了誰?」柳泌氣憤地泣訴。
「既然如此,就沒有留著你們的必要了。」陰無陽的眼中殺氣又起。
「少主!」陳銅上前一步。「既然是鐵血門的人截足先登,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去追還來得及。」
陰無陽陰森地叮住他們。
雲仰盤腿坐在地上,雙眼緊閉,運功調息,現下只要想法子讓亂竄的內力安分一時,即使只有一瞬間也好。陰無陽若真過來痛下殺手,拚著同歸于盡也不能讓他們動到柳這是他的承諾,大丈夫誓死信守。
「哼!」陰無陽冷哼一聲,飛身而去。
孟珀、白常互望一眼,啐了一口,跟在少主的身後離去。
陳銅要走之前,不放心地看他們一眼,終是搖搖頭跟了上去。
雲仰心頭一松,盤腿坐起,開始運氣療傷。
第4章(1)
雲仰盤腿坐在地上,內力沿任、督二脈傕動。第一次,內息在丹田滯了一滯,第二次順利通過丹田,卻在胸口的羶中穴滯了一滯,直至第三次方始順利地運轉完一周天。
他吐出一口長氣,緩緩睜開雙眼,頭頂上的天光已然大亮。
這一療傷,竟然耗去了半夜。
這次受傷雖然不輕,他的內息依然有些遲滯,倒也無預期中那般重,將養三、四天即可恢復。
「雲仰,你醒了?」一道軟風撲在他的面前。
他看了一眼,啞然失笑。
她全身沾滿了青苔軟泥,干掉之後變成一條條綠色的泥漬,連她的臉頰上也有,他自己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笑什麼?」柳沁頓時著惱。
她擔心了他大半夜,他一張開眼就笑她。
雲仰嘆了口氣,點了點臉頰示意。她的手一模,人皮面具的邊已經翻起來了。
柳泌飛快把翻起來的地方桉住,目光和他對上。
「你早就知道我戴著人皮面具?」柳沁終于問。
雲仰點點頭。
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麼。過了半晌,她扯著人皮面具的邊邊似乎要撕掉,頓了一下手又放下來。
「待會兒有地方清洗之後再撕。」人皮面具遮不住暈成紅色的耳朵,她輕聲道。
雲仰既然早知她戴著面具,對于她要不要拿下來著實沒意見。
清風捎來樹葉林木的香氣,整座森林浸婬在唧唧蟬聲之中,隨著日光漸漸的明亮、清朗。兩人想到連日來的驚險重重,對于眼前的一片寧和,都有些不真實之感。
「你的傷要不要緊?」她問。
他搖了搖頭。「不打緊,盡可以上路了。」
「還是再休息一會兒吧!我看那些人不會再回來了。你瞧,我抓到一只兔子!」她邀功似的讓開身子。
雲仰霎時失笑。
前方的空地上堆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木頭。他猜想她是要生火,只是這些木頭都是新鮮的枝木,不是干木頭,要用它們生火肯定有得她受。
木頭旁邊有一只野兔,四只腳用樹藤綁起來,依然不斷在掙扎。
「這是要烤野兔嗎?兔子為什麼還活著?」
柳沁挑了挑眉︰「當然是你下手啊!難道你要我殺兔子嗎?你看它那麼可愛,我可下不了手!」
「可愛你還要吃它?」
「所以你拿到林子里去洗剝好,不要讓我看見,我只要看兔肉就好。」
掩耳盜鈴不外如是。
「原來你良心這麼好?」
「當然,難道你以為我良心不好?」
雲仰看著她。「一個婢女死在腳邊都可以無動于衷的姑娘,能說是良心好嗎?」柳沁叮著他許久。
她的眼神從驚訝,惱怒,輕嘲,好笑,到最後的放軟。
終于,她嘆了口氣,用一種柔和的眼神看他。「雲仰,我以為你只是不分黑白的濫好人,原來你真的不知道?」
雲仰一怔。「知道什麼?」
「你真以為那個丫鬟是好人嗎?」
「怎麼?」雲仰皺起了眉心。
「你以為天下真有這麼巧的事嗎?」她搖了搖頭。「我一進城就有個小泵娘正好在賣身葬父?我一收了她馬上就被人叮上?我們一上路,沿路就有東西掉下來?你以為那個 包是要紿你撿的嗎?」
雲仰的唇錯愕地張開。
好半晌,他終于開口︰「你……是說,那個丫鬟是派來叮你梢的?」
雖然他對那個小泵娘沒什麼印象,只記得是個年紀很輕的女孩,無論如何他也想不出那丫發有可能心懷不詭。
她的眼神紿了他答案。
「既然如此,鐵血門的人為何要殺她?或者,她是另一路派來的,跟鐵血門無關?」
柳泌只是定定看著他。
她的眼神冷靜到令人發麻。
「是你殺了她。」
她不語。
「是你殺了她。」他慢慢地重復。「你趁我和鐵血門的人相斗之時下的手,是嗎?」
難怪從頭到尾她對這個婢女的死無動于衷。
那個婢女頂多十四、五歲,甚至比巧兒更小。無論她是好是壞,柳沁出手殺一個小泵娘眼都不眨一下,卻不忍心殺一只兔子?
雲仰看著她,心頭有一股說不出的寒意。
「放心,她的年紀沒有你以為的輕。」要說易容之術,那一點偽裝功夫怎麼騙得過她?
雲仰轉開頭不語。
「你討厭我了,是不是?」柳沁嘆了口氣。「雲仰,你的性格太光明磊落,眼中容不下一顆沙子,遲早要吃虧的。你想想看,你這次會受傷是不是就是一時心軟,中了那個陰無陽的計?」
這種內力過招之事,就算是有武藝的人從外表都看不出所以然來,她怎麼會知道?
「因為我了解你的個性。以你的武功,只是和他對上一掌,怎麼可能傷得如此之重?當然是吃了悶虧。」柳沁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