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說,因為我飽讀詩書,懂得彈琴下棋,所以才帶我入宮的。」
「飽讀詩書?懂得彈琴下棋?」文承熙勾唇一笑。
不知是不是符子燕眼花,他看著她的眼神似乎多了一點嘲諷,他應該沒看出她的身分吧?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她千萬別自亂陣腳,要是他真看出來,早就拆穿她了,哪可能還跟她說這麼多。
「上來床鋪幫我揉背。」文承熙趴下頎長的身軀,下巴枕在兩只手臂上,慵懶的閉起漂亮的黑眸。
符子燕一怔,臉頰悄悄稃上兩朵紅雲,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不會吧?揉個背還需要上床鋪?這個大魔頭平時也是這樣折騰底下的人,還是因為知道她是新人,才故意這樣整治她?
「別老是讓我命令兩遍。」感覺到她的猶豫,文承熙驀然掀開眼瞼,冷冷睞她一眼。
符子燕身子一抖,趕緊月兌掉鞋爬上寬敞得不象話的床鋪。
瞧她這副羞澀得手足無措的模樣,文承熙就猜出她肯定是尚未出閣的閨女,眼角余光也不忘觀察她困宭的神情。
不知怎地,看到她那副敢怒不敢言、一會兒心虛一會兒松口氣的生動表情,這幾天來一直壓在他胸口那股說不上來的空虛,似乎逐漸散去了。
他狹長的黑眸斂起,嘴角勾出一抹笑痕,決定暫時先將這個有趣的「小太監」留在身邊,讓她好好解他的悶。
這日用過晚膳後,符子燕站在東殿的大廳前仰高了頸子,秀氣的眉毛蹙緊,目光直直盯住斑掛在門口最上方,那塊題著「百世流芳」的匾額。
東廠是多少人聞之畏懼的地方呀,哪來的百世流芳?這塊匾額真是令人看了心中五味雜陳。
「小符子,你一直站在那里看什麼?」一名同是新入宮的年輕太監見狀,不禁納悶問道。
「沒事。」符子燕忙將臉上不以為然的神色收起,干笑兩聲。
「你可好了,才剛入宮沒幾日,督主就對你喜歡得緊,往後有什麼好處肯定少不了你一份。」另一名較受冷落的太監語氣酸不溜丟的道。
听出對方話里的妒意,符子燕大眼一轉,笑盈盈的道︰「我只不過是踫巧走運,一時受到督主關愛,可我生性笨拙,做事也不及諸位大哥憐俐,往後要是哪里做得不好,還得靠各位大哥教導呢。有什麼事能讓小符子代勞的,各位大哥也別客氣,盡避吩咐。」
見她語氣懇切,神情真摯不矯情,那名太監頓時也覺得不好意思了。
「小符子真是懂事,難怪督主會喜歡你。」其余的太監們也都被她這般謙恭的態度拉攏,對她的嫉妒敵意自然就少了。
長廊上,一抹頎長的人影將方才大廳內發生的事一字不落的盡收耳底。
「督主?」
苞隨文承熙最久的小六子,不解主子為何突然停下腳步隱身在暗處,結果一上前就見到主子臉上竟揚著興味盎然的笑,他不免驚詫不已。他見過各種面貌的主子,但可從來沒見過主子笑得這麼愉悅。
莫非……是因為那個新來的小符子?
「吩咐下去,把京城中所有姓符且年屆十五還沒出閣的女子名字和畫像都呈上來。」
聞言,小六子又是一驚,不過他旋即回過神。「督主放心,小的即刻去辦。」
文承熙听著大廳里小符子與其它太監的交談,懸在唇邊的那抹笑越揚越高。
想不到她膽量夠大,腦袋也不是空擺著好看,不僅人機靈,嘴巴還夠甜,懂得怎麼從浪尖上退下來,化解別人對她的妒意。
才十五歲啊……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正好是本國女子適合婚嫁的年圮——片刻後,一名太監眼尖,覷見佇立在長廊暗處的文承熙,急忙上前跪安。
「小順子給督主請安。」其它人見狀,也都齊齊跪下。
符子燕暗暗咬唇,慢了旁人一會兒才跪子。
雖然她在侯府不受重視,可到底還是庶出的小姐,除了面對年事已高的長輩,下跪的機會還真不多。來到被世人視為活地獄的東廠後,她動輒得跪,一連跪了數天,她的膝蓋早已一片瘀青,疼得夜里都不得安寢。
她暗自叫苦,雙手輕揉著膝蓋,沒發現文承熙深若泓譚的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她。
「小符子。」文承熙忽然一喚。
「是,小的在。」符子燕驚了下忙不迭地應聲,這個魔頭又想做什麼了?
文承熙笑了笑道︰「等會兒來我房里,陪我下棋。」
這聲命令一落下,所有人又羨又妒的目光全都往符子燕身上聚集。
符子燕眉頭一蹙。這個魔頭是哪里不對勁?新進太監這麼多,偏偏他誰也不選,無論是揉肩捶背還是下棋彈琴,樣樣都非她不可,害她每晚累得頭一沾枕便睡到不省人事。
她好不容易才稍微化解其它人對她的不滿,這個魔頭偏不讓她好過,故意在眾人面前「欽點」她,讓大家對她又眼紅嫉妒起來,這還要不要讓她好好過日子呀?
她只想低調的過完這些天也不行嗎?
壓下心中的怒火,符子燕牙一咬硬是拚出個笑容,裝出歡天喜地的模樣伏首謝恩道︰「小符子遵命。」
逗弄她的滋味太有趣了!文承熙抿唇輕笑,如今他已完全打消拆穿她身分的念頭,他想看看這個膽大妄為的姑娘能夠撐到什麼時候。
第2章(2)
夜里,符子燕沐浴餅後,懷著憤慨又忐忑的心情進了文承熙的寢房。
「督主,小符子來了。」一見到符子燕低著頭小心翼翼的走進房內,隨侍在主子身側的小六子隨即轉身,低下腰向文承熙m報。
斜坐在鋪了白色狐毛的太師椅上,文承熙一手撐著額頭,一手托著書卷,姿態慵懶。
這只是一個隨意散漫的坐姿,卻如此撩人,明明前一刻還對這魔頭恨得牙癢癢,下一刻,符子燕已看得兩眼發怔。
老天爺可真會開玩笑,偏給一個魔頭長了副絕色面貌,太不公平了。
「來了?」文承熙的眸光從書卷上抬起,未顯任何情緒,但光是這麼輕輕一掃,就已讓人寒毛直堅。
符子燕不自覺的抖了一子。「督主遣小符子過來,有什麼吩咐?」
文承熙側過臉,眼角余光淡淡一瞥,支開小六子。「下去吧,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能進來。」
小六子詫異卻沒有吱聲,立刻退出寢房,還不忘將大門掩上,霎時,冷清偌大的寢房只剩下兩個人一站一坐的對望。
符子燕覺得自己一顆心都快跳出嗓子眼,緊張得直吞口水,脂粉未施的素顏在文承熙那雙黑眸直勾勾的盯視下悄悄泛開紅霞。
啊——她為何要這麼緊張?就算文承熙長得再怎麼好看,有多麼俊美如仙,他終究還是一個太監啊!況且此刻在他眼中,她可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還是個如他一般同是身上少了樣「東西」的太監,她是在亂想什麼?
思及此,符子燕紛亂的心神才稍微平定下來。
但沒想到下一刻,文承熙的話又害她嚇得差點失了魂。
「把鞋襪月兌了。」斜坐在太師椅上的「天仙妖孽」,面不改色地說道。
「啥?!」不會吧?莫非這個魔頭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特殊癖好」?
她過去只听說過宮中偶有太監與宮女私通的丑事,可卻還沒听說過太監跟太監……難道說能當上魔頭的人,真的這麼古怪?
不過,倘若他真的喜歡男子,那麼日後喻芳嫁進東廠,應該就能安然無恙的待著,免受他的欺負了吧?
見她嚇白一張小臉,文承熙臉上的笑意倒是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