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對不起的,不是我,是莞兒。」
「但是,百姓們沒有對不起你。」古辰芳為莞兒痛心,但也為他可惜。「可你卻拋棄了我們。」
「這輩子,我為很多人付出。」直到後來,他什麼也沒有得到。「以後,不會再有了。」
迸辰芳不知道自己此刻面對他,是何種的表情,她有一種受傷至極的痛苦感受,從前支撐著自身的信念,似乎也逐一瓦解崩潰。
「為什麼,我會遇見你呢?」她咬著唇,為他的自私感到無奈,更有因為得知真相,而心灰意冷的感受。「讓同一個人,成為我的理想,最後也成為我的幻象。」
她的美夢,也全面崩潰了!
段松波看著在溪里抓魚的古辰芳,這樣的天,她還是肯赤腳下水,挽著袖子泡在水中。
盡避雨勢停了,但礙于他的傷未好,加上武林中太多門派在追擊,他們決定先待在這里讓他把傷療養好,趕在最後一刻報到,或許能夠省事很多。
她捉魚的身手很好,其實她要差到哪里還真是很難,在江湖里打滾活到現在,尤其是一個女孩家,嬌滴滴是沒有辦法生存下去的。
段松波看見她的韜性,不似風中的小白花,倒像草原里的小草,無論四季如何更迭,每到春天就發起新芽,然後綠意盎然地活下去。
這樣的堅韌,實在很難得。
她抓到五六條魚,通通丟在岸上,他熟練地升起火,甚至還煮了魚湯,扔些早上拔的野菜進鍋里,當作佐料提鮮。
野外生存本易,不過兩人齊心,也不是很難的事,加上無人是嬌生慣養的習性,應當說,暫時收掉這樣的心性。
迸辰芳走上岸,趕緊烤烤火,退掉身上的寒氣。
他把同樣獵來的野兔折下一腿給她,她搖搖頭,只想要吃魚就好。
「不喜歡?」
「吃不慣。」一見到整只野兔的身形,她哪里有什麼胃口吃下去。
「還是怕它的樣子?」他沒注意到這樣的小細節,恐怕他要自己吃完了。
都有古辰芳烤著手腳,覺得有些冷。「我想吃魚,魚湯好了沒?」
「差不多了。」他把碗遞給她,熱騰騰的魚湯實在很清淡,不過滋味倒是很不錯。
尤其是他們連著兩天喝清水度日,早上采果子裹月復,養了一點力氣,才能打獵捕魚。
「行嗎?」
「人間美味,還是有點味道的湯好,比起喝雨水度日,那種猶如修仙練氣的修行,實在很煎熬。」
迸辰芳喝著新鮮的魚湯,吃著烤魚,全身都暖了起來,不由得感到滿足。雖然一切簡便,也沒有什麼雕琢,但對一向粗茶淡飯的她,很能適應。
她到底也不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想要日子過得很逍遙,很多東西都必須被犧牲與妥協。
看著她這樣也吃得滿足,沒有什麼挑剔,段松波倒也安心。
她的優點,大概就是能夠隨遇而安,說不準比他還強。
「你做了幾個陷阱?」若沒有在江湖打滾過,斷是沒有與她相同的能力
「兩個,晚一點吃飽再去看。」他傷還沒好,卻執意要打獵,古辰芳沒有辦法,先做兩個陷阱,不過還沒捕到,他居然已獵回一只野兔。
真不知道他的傷是真的還是假的?虧她還小心翼翼地伺候他。
「這些是誰教你的?」她的身手真好,段松波很佩服。
「以前是師兄師弟教的,在男人堆里打滾,怎麼可能不會這些。」加上她的個性使然,更是不會屈服。「總不能老是要人照顧。」
「為什令不行?」她終歸是個女孩子,身人保護女人是天經經義的事。
「就是因為是女人,所以才不想陷入自我設限的窠臼里。」古辰芳莞爾。「若是被我爹爹听到,又會說我在說傻話,驚世駭俗了!」
「古前輩會這樣?」
「他多希望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偏偏她卻還是選擇拿劍,與男人們一同竟逐。「最後還是無法讓他如願,他老嫌我太野。」
「你是心野,性子不野。」
「大師兄也這樣說。」她笑,感覺兩人可以侃侃而談,沒有先前的緊繃氣氛。
可能是那一夜,又或許是他說過的話,古辰芳早已不再當他是心中的英雄,說來有點難受,但她真的開始學著放下。
雖然看著他,不免仍是把他從前的身影給疊上,但是她盡力不這樣做了。
第7章(1)
夜里的洞穴,剩著腳邊微弱的火光,隨即就要湮滅不見。
迸辰芳翻來覆去,沒有睡著。
地氣好寒,她一直以為自己習武比起尋常女人來說,氣血是足些,但她還是覺得好冷。
段松波躺在她身側,兩人相互取暖而同蓋一裘。她若沒有睡著,他同樣也是醒著。
那女人背對著自己,縮起身軀,顯然是因為寒冷而無法入眠。
他伸手將她抱在懷里,古辰芳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得渾身僵直。
「段松波?」
「睡覺。」他握住她的手,依舊是有些冰涼,便過些氣給她。
掌心暖呼呼的熱源傳到手里,讓古辰芳忍不住加以回握。「之前都能睡著的。」不知道為何,今晚偏偏不能,真是怪哉。
段松波苦笑,先前以體溫相互取暖,所以才能夠睡得安穩,眼下和衣而眠,僅有一裘而已,自然冷得睡不著。
他收緊臂膀,將她圈得更緊些。
迸辰芳順勢縮在他懷里,貼著他的胸膛,甚至把他的掌心,捂在自己的面頰上。
「真暖。」她喟口氣,心滿意足。
掌心傳來柔女敕的觸踫,讓段松波忍不住攏緊眉頭,加上她企圖在自己懷中找個好姿勢窩著,不免變成是一種撩撥,無疑是考驗他的定性。
真是過分,她當真以為自己是柳下惠?!
他一掌按住她的頭,啞著聲道︰「快睡。」他不認為自己清心寡欲到沒有半點綺念。
「我壓到你傷口了?」
「沒有。」他沉著聲,閉上眼逼自己心無雜念。
他是個男人,面對懷中溫香軟玉,怎能絲毫不動搖?
「那你的聲音怎麼怪怪的,感冒了嗎?」古辰芳轉過頭去,映入眼里是一雙墨黑深沉的眼瞳。「段松波?你……」
他低首,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又輕又緩地與她纏綿。
那一瞬間,古辰芳覺得身邊的寒氣都驅散掉了,鼻尖充滿他的氣息。
不曾嘗過男女之情,所以她始終不明白有人為何因愛而狂,即便是現在唇齒相濡,她仍舊懵懂。然而,心頭一緊,她體會到無法呼吸的感受。
段松波誘惑著,她是個不經人事的姑娘,只能乖順地被他牽引著走。
小手攀上他的頸脖,古辰芳情不自禁,這種感覺相當陌生,卻不討厭。
咬著她的唇,段松波睜開眼,貼著她,那雙眼變得更加黯黑,
猶如一潭深池,見不到底,直把人拉入潭底。
迸辰芳紅著臉,睜開迷蒙的眼,此刻的他看來,真有一種說不出魔性的美,明明就是個斯文的臉面,卻有股野得張狂的氣息。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他……美得,讓人目眩神迷。
從前,他是她想像中的人,並不存在于她的生命中。後來,他出現了,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她可以親近、觸踫到,甚至被他所親吻。
他是個傳奇,卻已然消失在人心之中,而今卻像朵淬著毒的花朵,盛開在她心中。
「為什麼……沒躲開?」以指尖摩挲著她被吻腫的唇,在微弱的火光之下,更顯妖媚誘人。
「為什麼,會吻我?」他的心底,不是住著莞兒?
「我只是個普通的男人。」他據實以告,不想替自己辯解些什麼。
「誰都可以嗎?」不管是誰在他懷里,他都可以親吻對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