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討厭至極,段松波還是不願意改。這輩子,他有絕大部分都活在別人的觀感之下,被捆綁得極度不自由。
因為那些目光,他被迫失去許多應該屬于自己原本的東西,甚至無法選擇。直到如今,成了這副模樣!
而今,他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被剝奪,以及能失去的人事物。
段松波起身,拖著有氣無力的腳步向前走,冷不防地被人撞了一下。頭一低,一道小身影趴倒在地上。
大眼對著小眼,沒過一會兒小女娃居然扁著嘴,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
段松波皺起眉頭,最討厭這類的麻煩事。
「不準哭。」沒吃到甜食已經讓他很煩了,還踫上這小家伙隨時都要哭給他看的鬼樣子。
哪知他話一說完,小女娃就號啕大哭,哭得驚天動地,好似遭人痛打一頓。
「搞什麼啊!」段松波瞠眼,沒想到自己栽在小表的手上。
哭聲引起路人圍觀,段松波當下直想要逃走,怎奈那小表哭歸哭,竟還抓著他的褲管不願放。
這下子,他想要賴都賴不掉了。
「小表,放開我!」段松波揮開那只小手,她分明是想要把他的褲頭給扯下來是不是?
哭聲如雷,段松波咬著牙根,若不是眼前圍觀的路人越來越多,他當真會伸腿一踹,然後趕緊逃跑。
「哇啊!嗚哇啊啊……」
「煩死了。」他彎,低語警告。「再哭?再哭我就打人了!不準哭。」
當下見他滿臉憂愁,古辰芳不禁感到好笑,這家伙居然也有吃癟的時候,方才不是恣意妄為得囂張嗎?
本想要再看他出糗,結果他的表情益發的僵硬,讓她不由得擔心那小女娃再哭下去,鐵定會領他拳頭吃。
「乖,別哭!摔著哪里了?」伸手握住那只緊抓他褲管不放的小手,古辰芳輕輕一帶就把小女娃順勢往自個兒懷里攬。
段松波只顧著拉住褲頭,小表若是再用力一點,他的名聲就會毀于一旦了。
見她一把將小表按在懷里,沒過多久也就不哭,還在古辰芳耳邊不知道說些什麼,說著說著,眼淚好像又要掉下來了。
「哭哭哭,當心哭成大花臉,以後沒人要娶你了。」蹲,他皺著眉頭對小娃說道。
小表也是個很麻煩的東西!那麼小一丁點兒,一哭教人沒轍了,鬼哭神嚎的,往往教人頭皮發麻。
比起遇到小娃哭跟見鬼,段松波寧可選擇見鬼,也不想要遇到這類的事。人心是最麻煩的事,就算是小表頭也不例外。
小女娃睞他一眼,本就無害的臉故意裝出凶狠的模樣,其實根本駭不了人。
她拉著古辰芳的手,指著前頭,沒有說話,一徑地指著前頭。
「怎了?」若說不好奇是騙人的,面對一個不說話只管掉淚的小娃,做出古怪的行徑,古辰芳沒辦法不管。
牽起小手要人帶路,但段松波卻從後頭一把拉住她。
「你做什麼?」她該不會要多管閑事吧?
小女娃看著段松波,拼命地將古辰芳往前拉去,她夾在兩人中間,動彈不得,兩方都想將她搶走。
「小表,你不要太過分了。」撞人在先還惡人先告狀地哭給他看,結果現在賴著人不肯放手,未免太過得寸進尺了。
迸辰芳看著那張小臉皺起眉頭,仍舊不肯放手,堅持拖著自己往前走。
「一定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吧,難道你不好奇?」是人都有惻隱之心,他居然可以如此無情,古辰芳真搞不懂金碧王朝怎會出這樣的人。
「你都自顧不暇,還有余力管別人?」段松波說什麼都不肯放她走。
她沒辦法拿下盟主寶座,所以來鏢局委案,證明她技不如人,而今卻怎麼著?有他當靠山就事事都想管了嗎?她以為她是誰啊?
「這小丫頭一定是需要人幫忙,不然她怎麼會捉著我不放?」
「她的死活與我們何干?」方才連買個東西都辦不牢靠,別人的閑事她倒是很熱心,既然如此,為什麼不會先替他買個甜食填飽他的肚子,讓他非得受這種鳥氣?
「你不想管,老娘我管!」古辰芳一把甩開他,跟著小女娃走。
「古辰芳,你這雞婆鬼!」
「總比你無血無淚好!」她反嗆他一句,非常不給面子。「金碧王朝出你這種沒良心將軍,簡直是狗屁!」
算了,他最後也是逃離沙場,棄天下蒼生不顧,還能對他有什麼指望?是她眼瞎心蒙,才會真把他當英雄。
她古辰芳這輩子,就是識人不清!
第3章(2)
簡陋屋子內,牛鬼蛇神成堆。
他獨善其身不是沒有原因,因為這天下沒有為他做任何事,他卻付出太多太多。
到頭來,什麼也沒法得到,什麼也沒有擁有的他,毅然決然選擇背離天下人,這就是段松波最後的選擇,就算得個罵名,那也無所謂了。
做人本就應該貪生怕死,那些不怕死,自詡為英雄的愚蠢之人之所以葬身刀下,一來是高估自身的本事,二來根本是把天下人當作是屁。
結果,最後自己也成了一聲屁,放出去以後,什麼也沒留下。
而她居然也是那種人,所以眼下才會出現如此荒謬之事!
「古姑娘真是‘俠義心腸’,令段某好生佩服。」嘖,爛債她就自個兒收吧!
段松波惡狠狠地睞著她,一臉就是準備等著看戲的訕笑表情。
這般輕視的模樣,讓古辰芳心底氣得牙癢癢。
很好!她識人不清已經是弱點,被熟人逮著也就算了,居然被個小表捏著把柄,這下毀了她的面子兼里子,要她這輩子做人都要抬不起頭來了。
迸辰芳一臉很扭曲的表情,「我有付錢給風雲鏢局。」
言下之意,就是將他當作打手?
「但是那個小表並沒有付錢給鏢局。」
小女娃被母親抱在懷里,一臉驚慌地看著屋子內的所有人,包括段松波他們在內。
迸辰芳其實于心不忍,那麼一個小女圭女圭,因為娘親遭人挾持,說穿了她什麼也不懂,只能受人利用,成為誘餌,引誘他們倆落入陷阱。
幾個男人望著古辰芳,來勢洶洶。「听說古家今年也要角逐盟主之位?難道江湖要出個女盟主不成?」
迸辰芳真是意外,她以為門派解散後,也等同消失在武林之中,沒想到江湖還把他們古家記在心底。
她不禁苦笑,這恐怕是當初自己始料未及的。
「有何不可?」她道,氣勢並未弱下來。
說完這些話,那群男人們卻笑得很猥瑣,分明就是瞧不起她的妄想。
這般行徑,無疑讓古辰芳益發火大,恨不得一決高下。
自小打滾在男人堆里,和師兄師弟們一起練功,若不是爹爹常說她是個女孩家,應當該有個模樣,要不古辰芳真把自己當成個男人。
有時,她恨自己不是個男人,撐不起古家的門面,爹爹把希望寄托在師兄師弟身上,一心盼著她嫁個好人家,得個好歸宿就算心願已了。
迸辰芳每每想起爹爹同自己說的話,便覺得一股氣無處可發。
是女人又怎樣?難道不能有跟男人同樣的雄心壯志嗎?
她努力練劍,練到指頭長繭也不在乎,練到筋骨損傷也沒有一天懈怠。她比誰都認真,也比誰都專注在武藝之上,甚至無暇顧及其它。
和同門的師兄師弟比較起來,她的資質不算差,雖未及頂尖的地步,但在她的勤勉之下,遠遠勝過所有人,除了大師兄之外。
直到十三歲之前,一直都是如此,待過了十六歲,一切截然不同。
男女天生之別,讓古辰芳體悟到無論自己再怎麼費盡苦心,自身的體力終于達到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