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烈像也察覺到她的心思流轉,擁抱的臂力松放下來,僅輕輕環住她。
「師父,我今日也是乖的,老人家尋我對弈,我沒有擺臉色,也……也努力贏了一局,沒太丟師父的臉。」
她小小邀功。
「嗯。」他模模她的後腦勺,五指緩緩梳過她的發絲。
她喜歡被師父模頭,有種言語無法描述的柔情在彼此之間溢涌。她鼻子悄悄蹭著他、悄悄笑著,又道——
「我三局里險勝他一局,他好像挺吃驚的,其實輸的那兩局我之後想了想,全敗在‘猶豫’二字,若按本心去走,不考慮那麼多,保不準我三局全能拿下。」
發絲又被微微扯緊,她順勢抬起臉蛋,迎上他的目光。
男人鳳目神俊,星輝閃動,像在對她說——
你從本王習藝,對頭再強,待你真正開竅了,要連勝三場又有何難?
她家的親王師父從不會長他人志氣,來滅她的威風啊!
唔,那她現下懂得「本心」二字,算開竅了嗎?
她開心笑出,笑得眼楮彎成兩道小橋,頰面紅撲撲。
「師父,我還贏到彩金,很不錯的彩金呢,明明輸兩局僅贏一局,老人家卻把一塊大大的田黃玉佩硬塞給我,我沒想拿的,但他丟下之後調頭就走……」略頓了頓,再開口,嗓聲抑郁了些——
「我之後才知,他午後便已啟程返回京畿,本來是想把玉佩退還的,一去到他暫時賃下的宅子卻撲了個空,沒堵到人。」
她掏出一塊有半個掌心大的玉佩,南明烈接過來端詳了會兒,道,「這是京畿顧家的傳家玉,共有三塊,是傳給嫡長子孫的。」
玉佩本質確是上上等,入手便覺溫潤柔膩,且雕琢得極為精細,各種吉祥花草紋路東彎西拐,巧妙呈現出一個「顧」字,他曾見識過她爹親手中的那一塊,雖不是同塊玉佩,但都出自同一位玉匠師傅之手。
基于禮儀,他又算「地頭蛇」,昨日盛國公便來向他辭行,本以為事情告一段落,沒想老人家還使這麼一手。
他淡淡道︰「持這塊顧氏傳家玉,不論是京畿或地方,但凡是顧家的產業,你都能任意進出並借調人手和錢銀。」
第8章(2)
絲雪霖接回那塊玉佩,吶聲低語——
「爹也有一塊極相似的,一直收在小屜里,我小時候見過……只是大洪過後,那里什麼也沒了。」咬咬唇。
「老人家把玉佩塞給我時,我一時間還以為是阿爹那一塊失而復得,抓在手里看得都懵了,後來才知不是……我、我沒想跟京畿顧家多牽扯的,待有再見時候,定要把玉佩還回去才好。」
這丫頭對顧家是有些心軟了,也許自個兒尚未察覺……南明烈此時此刻不由得佩服起國公爺糾纏人的手段。
他輕撫她的發,清冷語調透著溫柔——
「且將它視作一個物件把玩,也不必往心里去,倘使真想歸回此玉,待返回京畿帝都,本王再陪你走一趟盛國公府就是。」
她眸心一亮。「師父,皇上接到你的奏請已經答應了是不?所以召你回京?」
他挑眉,俊顎略偏。「有這麼歡喜嗎?」
「事關師父的終身大事,有皇上發話,自然大功告成,阿霖當然歡喜。」
師父的終身大事就是她的終身大事。
師父的終身大事搞定,就表示她的終身大事也跟著底定。
雖然因為師父的親王身分,婚事看來得回帝京操辦,沒辦法在東海望衡與這里的朋友同歡,心里難免悵惘,但婚後總要再回來探看的,翼隊的組成是她心血所灌注,即便要走,也得尋個適當之人托付。
南明烈淡笑又問︰「急著想大功告成,就那麼喜歡本王嗎?」
對待眼前男人,她向來坦率無遮掩,頰兒泛紅,她螓首一頷——
「就有那麼喜歡師父啊。不要師父喜歡別的姑娘,但師父如果不去喜歡別的姑娘,就沒人能當你心愛的王妃,所以還是交給阿霖好了,師父喜歡我,我也喜歡師父,這樣很圓滿。」
他先是怔了怔,而後笑出聲來,歡喜著喜歡著,俊顏傾去餃住那枚朱唇。
彼及她舌尖上的傷,沒吻得太深,卻極其溫柔地舌忝吮繾綣。
他的舌緩緩掃過她的貝齒,與她的粉舌慢悠悠廝磨,吻得她輕輕哼聲,腳趾頭不由得蜷縮……
欸,她家師父不吻便罷,一旦發功,她想耍流氓都耍不成。
「師、師父……師父……」她快沒法子喘息了呀!
南明烈低聲笑,終是手下留情。
他兩耳大潮,但神情仍端得雲淡風輕,看著氣喘吁吁的她,目光很是溫柔。
他模模她燙紅臉頰和不住輕顫的羽睫,最後在她額間親了一記,徐慢道——
「皇上的旨意近日將送抵東海,屆時當眾宣旨,你就真與本王定下名分。」
「嗯……」偎在他胸前,她很害羞,卻也咧嘴無聲地樂笑。
偷偷樂了好一會兒,她不經意問——
「師父怎麼知道聖旨快來了?你讓縹青他們盯著嗎?」
想想,要夠格當師父的暗衛,那可要時時眼觀四路、耳听八方,五感大開,有時為打探消息還得八面玲瓏,動不動就九死一生,令她無比佩服啊佩服。
南明烈沉吟片刻才道︰「皇上給我寫了封密函,六百里加急,昨夜送抵本王手中,里頭提到關于請旨賜婚一事,傳旨內侍已啟程,不日將至。」
「……密函?還六百里加急?皇上要師父做什麼?」
「不過是去見個人。」
「師父!」他說得隨意,她听著心里就不安。
他是天南王朝聲名太響的烈親王,什麼「甘露降雨、百姓之福星」,什麼「唯朱雀尊、身烙火焰」,他眉間額上的火焰印記太招眼,與天南朝流傳的那則古老神諭攪和一起,不遭金鑾殿上的那一位惦記才怪。
似乎瞧出她腦袋瓜里轉些什麼,他露出安撫的笑意——
「真是去見個人罷了。那人握有北溟細作的名單,皇上懷疑當中已有人混進內廷,為徹底保密,才命我親自處理。」
「那我也去。」
「你還是多留些時候將這里的事交辦妥當,還有你那些豬朋狗友也得辭別一番不是?」他故意鬧她。
「才不是豬朋狗友……唔,不對,就算豬朋狗友又怎樣?那也很好啊!」
南明烈禁不住又笑出聲,被她激切模樣逗樂。
「師父——」又玩她!她有那麼好玩嗎?唔……可是師父每次玩到她,都會笑得很開懷,她喜歡師父笑,笑得她心花跟著朵朵開。
笑聲漸歇,他撫著她的頭,柔聲道——
「待聖意下達,本王將攜你返京晉見皇上和母後,然後在帝都操辦婚事,你若牽掛東海這里的眾人,大婚之後,本王再尋個機會帶你回來探看,可好?」
「好……」她閉眸挽住濕熱霧氣,點著頭,又小小聲道︰「師父,我會努力當好你的王妃。」
但師父如果不去喜歡別的姑娘,就沒人能當你心愛的王妃……
所以還是交給阿霖好了……
本王的,心愛的王妃。
南明烈腦中突然浮現這一小串字,淡薄甭傲的心變得暖熱,臉也熱了。
他確是染上這丫頭的「壞習性」,心緒波動明顯便罷,還越來越七情上面。
這絕非好事,但好像也無所謂。
他目光略斂,薄唇又一次落在她額間、發上。
七日後,天南朝東海之北境。
餅了邊境關防,一邊是汪洋大海,另一邊是天險斷崖,再往北走穿過蜿蜒在無數座斷壁絕崖間的羊腸小徑,便進到北溟地界。
此地距離望衡地方策馬須跑上一天,南明烈的馬隊一行十五人,昨日午前出發,快馬加鞭,今日在近午時分抵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