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勝雪听了內心真是復雜萬分。
她真是太高估這時代的男人了,看昭然寺中他看著自己那樣子,分明對六姑感情很深,但他娶妻還能說為了孝道,那些姨娘是怎麼回事?
或者對他來說,那感情只是時空上的催化作用?
蘇六娘笑起來很美很美,兩人的感情也很美很美,但他的日子還要過,因為姨娘們也很美很美。
或許六姑也是明白這點才深居簡出,善天會,七巧會,慶春會,這種出門的大日子,六姑永遠不會出現,因為她要把機率很低的偶然徹底變成不可能永遠見不到的人,就永遠忘不了。
而自己也覺得沒什麼好說,大家都是普通人,凌大進是,姜少齊……應該也是。
第8章(1)
蘇勝雪二世為人,有些情緒自然不會放在臉上——她自己是這樣覺得——所以幾日後,當姜少齊帶她去花園散心,突然問她最近怎麼了,好像悶悶不樂時,她真的嚇得差點跳起來。
看著她一臉沒事的微笑,姜少齊真覺得好氣又好笑,認為她死愛面子。
「你能依靠的只有我,有事情不跟我說難道還想自己想辦法?」想想又補上,「別說我男尊女卑,男尊女卑的是大黎朝不是我。」
「我又沒說什麼。」
「我若連你這表情都不懂,還配當你丈夫嗎?」
蘇勝雪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抖M,明明是高高在上的語氣,她內心居然有那麼一點甜。
「我啊——」
還沒說完,姜少齊輕輕一聲「噓」,然後悄悄把她往花叢一拉,兩人骨子里都還是二十一世紀的人,宅內逛逛而已,都讓下人別跟,因此不管看到什麼,往花叢一躲就十分方便。
姜少齊眼觀四面,蘇勝雪當然也沒辜負他這樣的能力,瞬間開啟八卦搜尋引擎,就看到一個大概二十五歲左右的青年,好像深怕人家不知道他要出來干壞事一樣,一路左看右看,前眺後望,然後鑽進水池旁的假山。
實在不了解假山中的洞為什麼不封起來,家里有孩童還能說讓他們玩躲貓貓,但姜家現在的子輩已經成人,對孫輩中最大的棗姐兒在水邊玩也不安全,根本就不該留著山洞這麼危險的東西,對府中的少年少女來說,那可是一大誘惑啊。
蘇勝雪拉拉姜少齊的袖子,「那人是誰啊?」
這才是最可怕的問題。
衣服式樣不是下人,但府中沒有二十幾歲的青年,這要是七月晚上看到,她肯定會以為姜家哪個祖宗跑出來。
「是趙姨娘的那個親戚,說想在兆天府過過水土,然後才往京城去的那個京生趙高升。」
蘇勝雪想起來了,過年前趙姨娘的確求過這件事情,當時只說想出去幾日幫佷子找房舍,卻不想姜老太請他過府暫住。
餅過水土,就是度過水土不服的時間啦。
運氣好的,一個月好轉,運氣不好的半年一年都可能,京生備考多年,又是兩年一試,沒人膽子肥到去賭狀態,尤其太南或者太北地方的窮考生,貪著客棧住長期比只住一天便宜,通常先趕一半的路,然後休息兩三個月,再到京城,這時候大概有半年時間,再怎麼水土不服也該服了。
當然也有勇士一口氣沖到京城,結果就是極其嚴重的不舒爽,影響考試發揮,過去數年心血都白費了,下一次還要等兩年。
趙姨娘那個京生佷子趙高升,算算時間,差不多是一個月前住進來的,男女有別,又是下人的親戚而已,自然沒什麼好見,一律由卓氏安排,加之二房從不管家務,也沒人來跟她們說這個。
蘇勝雪看過無數電視劇,知道古代人鑽進假山都是為了什麼,一方面覺得這人色膽包天,一方面也是驚訝,「你說,假山里的另一個人是誰?」
必須到外頭來見面,那肯定是不是在客院服侍他的,最有可能的是大丫頭,畢竟是京生身分,粗使丫頭是看不上的,但姜家的大丫頭可比一般門戶的小姐好上一些,也是綾羅綢緞,玉鐲金墜,打扮得妥妥當當。
趙家沒落已久,當年就窮到讓女兒當商戶妾室,這幾年男人們都在準備考試,家里全靠女人做繡活支撐,恐怕更窘迫,大丫頭即使也是下人,但看在趙家人眼中,只怕都還高上自己一等。
至于丫頭怎會這麼大膽,原因就更好想了,便是賭上一把,萬一他高中,自己就是麻雀變鳳凰。
「不知道,但既然還要住上一個月,肯定忍不住,我會讓人盯著,看是哪房哪院的人再做打算。」
蘇勝雪既然知道山洞里的是趙家的人,自然也想起來一些事情,「听聞趙家自詡書香門戶,不準女人到外面拋頭露面,趙高升家里的一妻一妾只能舍棄月銀比較高的洗碗洗菜工作,在屋子里做繡活養他,這次從出發到備考將近一年,妾室也跟來照顧了,家人省吃儉用擠出一年的費用,他不好好讀書居然在人家家里鑽假山?
有沒有良心啊,滿腦子婬欲還想當進士。」
「沒出息的人多了去了,有什麼好生氣。」姜少齊疑惑地看著她,「誰惹你生氣了?」
蘇勝雪鼓頰,又不能跟他說凌大進和六姑之事。
她自然是信他,不過這是六姑的隱私,誰都不喜歡自己的過去讓人知道,那些都是眼淚,不該是談資。
「一年的路費跟住宿,考前考後都得有交際花費,趙家的女人不知道熬夜繡了多少東西,他才得以赴京趕考,他唯一能回報那些女人的,就只有考上這件事情,可沒想到趙姨娘給他求來客院安靜讀書,他倒好,大白天的就跟人幽會,沒人惹我生氣,就是氣他沒良心而已。」說完,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姜少齊被那個眼神看得冤枉死了,「在山洞里的人可不是我。」
現在不是,以後難說。
想起凌大進,真是再好的感情都抵不過美女當前,真不知道自己之前怎會這麼樂觀,覺得不用去交代他什麼,他一定知道夫妻之間基本的尊重在哪里,她懷孕,他停機,很公平啊。
她忘了大家都是普通人,講粗俗一點,別說柳氏,青姨娘,余姨娘這幾個,整個姜家的未婚丫頭都是他的暖床備用軍,他只要一個眼神,大家都會撲上來,自己哪來的自信以為他真能乖啊。
姜少齊看她表情一會怨,一會暗,心想,反正現在這時間的花叢後也不會有別人了,干脆摟著她的腰坐在草地上,「我知道你有事,而且我覺得你應該跟我說,別的不提,光是我們能在這里見面,就已經是奇跡了,我不想任何東西破壞我們之間的信任。」
怎麼說啊……要她說「你以前沒跟別人那個啥來著吧,以後也不準喔」她實在做不到,心理年齡都三十幾歲了,還跟個少女一樣要承諾,感覺好別扭,而且她也知道,承諾不值錢。
即使現代一夫一妻的同屋而居,想出軌都能出軌,何況古代一夫多妻各屋別居,想做什麼太容易了。
口頭承諾算哪根蔥,夫妻還都經過結婚典禮呢,如果大家都遵守誓言,街上就不會那麼多摩鐵啦。
所以算了,別想這麼多,她既然不可能,也不想二十四小時盯著他,那就只能相信他的節操仍在,退後一步說,即使節操不在,以他的個性也不會對她跟孩子不聞不問。
既然有機會再活一次彌補前生所憾,那應該多想好的。
譬如說,她一直以為自己要到三十五歲轉職後才有時間懷孕,沒想到在這里居然十七歲就有了,寶寶駕到這件事情讓她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