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這兒沒什麼孫小姐,您弄錯了。」
「我听說有人今早在粥鋪里見過孫小姐。」
「那人定是胡說八道,沒這回事。」
詎料,這人只不過是個開端,接下來又陸續有幾人上門來想求見小姐,都說是今早听了傳聞,有人曾在鋪子里見過小姐。
小姐得知此事,也不等粥賣完,早早就讓福伯關了店,寫了張紙條貼到門外,決定要歇息幾天,以暫避風頭。
孫絡晴搖頭道︰「應當不是他所泄露,興許是昨日我听見前頭傳來吵鬧聲,前去查看時被人給認出來。」
爹的門生故舊雖不少,不過她素日待在後宅,平時只有來往較親近的親朋好友才見過她,就連她前未婚夫賴文碩也只見過她幾面,但昨兒個認出她的倘若是昔日那些親朋故舊,理應會當場上前相認才是,又豈會不與她相認而暗中散布出消息。
紫娟為自個兒添了杯茶,再問︰「那會是誰呢?」明明都一樣沏茶,也不知為何,小姐沏的茶就是比較好喝。
這事孫絡晴一時之間也理不出個頭緒來。當年安城陽被攻破前,她遣散府中奴僕,只帶著從小照顧她的女乃娘福嬸和福伯以及紫娟離開,避到這鋪子來。
她接著想起一件事,「我記得當年長平公主出嫁的頭一年在公主府辦生辰宴,曾邀請我前去,那年去為長平公主慶賀生辰的人不少。」
案親為官清廉,因此她平日也鮮少參與什麼飲宴,但長平公主相邀,她不好推拒,便去了,她送上一幅自己繪的字畫給長平公主,長平公主還特意召她過去敘了幾句話,那是她頭一次在那麼多人面前現身。
埃嬸問道︰「小姐是懷疑那次曾參加長平公主生辰宴的人把您給認了出來?」
孫絡晴輕搖螓首,「我也不確定,此時去追究這些也無用,既然消息已傳出去,我的身分怕是瞞不了太久。」
「那咱們現下該怎麼辦?」福伯問。
「先歇息幾日再說。」幸好前兩年她用賣粥的銀子買下這處小院,今日才能安然待在這里,不受打擾,這兩日,她可慢慢思量,接下來該如何安排才好。
風遠絲毫不知那日他為粥鋪打跑來鬧事的人,因此讓孫絡晴的身分泄露了,逼得她不得不暫時歇店。
這幾日他不曾再到粥鋪去,忙著跟幾個師傅學習琴棋書畫。
這卻苦了將軍府的一干下人,他們痛苦的捂緊耳朵,想阻隔那摧殘耳膜的穿腦魔音。
太恐怖了,大將軍這是想用這可怕的琴音殺了他們不成,被摧殘了幾天,下人委實再也忍受不了,去找管事,希望他能去勸勸大將軍,饒了他們的耳朵,別再撫琴了。
但管事哪里敢在這當頭去觸自家主子霉頭,那不是找死嗎?
他只好悄悄詢問那名傳授大將軍琴藝的琴師,就不能讓大將軍好好撫琴嗎,非得把琴給奏成催魂魔音。
那琴師比他的臉還要更苦,表示自個兒已使出渾身解數在教導大將軍撫琴,大將軍也學得很認真,可這事講究天分,大將軍委實沒這天賦,學了這麼多天,他連宮商角征羽五音都分不清楚,亂奏一通,把好好的一首鳳求凰給奏得七零八落,宛如殺人魔音,奏完後還停下來問他奏得如何。
他哪里敢直言,那琴音簡直能把人給活活殺死,只能敷衍的隨口搪塞幾句。
除了琴師,教他下棋的師傅也快被他給搞瘋,他沒見過這麼不會下棋的人,任憑自己怎麼教他下棋的規則,他就是沒听懂,抓了棋子便胡亂擺,但可怕的是,他這麼隨便亂下,十次里竟也有五、六次能贏,贏了之後還不知自個兒是怎麼贏棋的。
而教他書畫的師傅更是心累,每次在瞧完他的大作後都有想撕毀的沖動。
在大將軍問他畫得如何時,他又不好直說,看著他那宛如鬼畫符的字畫,只能委婉的表示——
「將軍若去學道,定能有一番成就。」
最後,那畫師深覺繼續看他作畫,無異是在荼毒自個兒的雙眼,率先請辭。
「小人能力有限,能教的都已教給大將軍,請大將軍另請高明。」
接著走的是琴師,在听了幾天他撫的琴後,他夜夜作噩夢,再繼續下去,擔心自個兒會被逼瘋,也跟進道︰「小人才疏學淺,無法再教導大將軍,請大將軍另聘琴師。」
而教他下棋的師傅,一直在糾結著要不要請辭,風遠下棋雖從不按規矩來,可有時卻也能朦得一手好棋,讓他大開眼界,最後這位師傅還是走了,因為大將軍棋品越來越差,只喜贏棋,不喜輸棋,每次輸棋都要大發一頓脾氣,他伺候不了,只好走人。
閉門學了數天,風遠一事無成,棋琴書畫樣樣不通,那張陰柔的臉孔黑得都要滴出墨汁來。
避了幾天風頭的武步剛和葉滿山在得知琴師不干了之後,才敢再出現在將軍府,免得魔音穿腦,讓他們英年早逝。
為免他還不死心想再另請琴師,也為整個將軍府里下人的性命安危著想,兩人不得不去請曾是軍師的宋泰臣來勸自家將軍息了想學棋琴書畫的心思,既然學不來,就別再硬學。
宋泰臣在得知風遠想學琴棋書畫的原因是為了追求佳人後,莞爾的搖著手里的羽扇,表示,「吾曾听聞有人言,情場如戰場,所以大將軍要贏得佳人心,須得攻心為上。」
風遠聞言,急道︰「要如何攻心?」
第3章(2)
記下宋泰臣教他的方法,風遠在下朝後便前往粥鋪,不想一到粥鋪前卻發現店門緊閉,看見門板上張貼的外出訪親字條,他皺緊眉頭,詢問旁邊的店家,他們何時回來。
「最近幾日,前前後後有十來個人來找項姑娘,咱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兒。」
旁邊干貨鋪子里的一個伙計回答道。
知道這伙計嘴里的項姑娘正是孫絡晴對外宣稱的姓氏,風遠關切的追問,「最近常有人來找她,都是哪些人?」
「泰半都是些文人書生,听說這項姑娘啊原來竟是前朝孫太傅的女兒,本姓孫呢!」前幾日在風遠狠揍那在粥鋪鬧事的大漢時,這伙計也是圍觀人群之一,因此認得眼前這位就是本朝新貴,烈火大將軍,不敢怠慢,實話實說。
風遠臉色登時一變,「這消息是誰泄露出去的?」
瞧見他這般神情,那伙計一楞之後月兌口而出,「難不成那消息竟是真的,項姑娘真的是孫太傅的女兒?」
發覺自個兒不慎失言,風遠趕緊挽救,「沒這回事,那些都是別人胡說八道。」他接著端出大將軍的威嚴,命令道︰「往後再有人來打听項姑娘的事,說那消息是騙人的。」
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下落,如今又遍尋不到她,風遠急壞了,最後為了找她,他甚至吩咐武步剛和葉滿山私下里調遣巡防司的兵馬暗中找人。
武步剛與葉滿山也是直到此時才得知那讓風遠心心念念之人竟是已故孫太傅之女,兩人這才恍然大悟,自家大將軍為何會突發奇想,命人找來那些琴師畫師,原來都是為了迎合心上人所好。
為了大將軍的終身大事,武步剛與葉滿山非常賣力的拿著畫師畫的肖像,在安陽城里四處找人。
「若非李屏那日經過,恰巧認出了她來,誰也想不到堂堂太傅之女,曾有第一才女之譽的孫絡晴,竟會藏身在那小小一家粥鋪里,賣粥為生。」
夕陽西斜,余暉照進掏紅樓一處兩層高的樓閣里,鐘君秀那張絕艷的臉龐望著窗外的霞光,嬌柔的嗓音里流露出一抹輕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