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理由很好,尹芝夏不疑有它,想著住客棧太貴,應該租房子才對,明天再來找房子好了。
阿洲躲在尹芝夏背後偷笑,他家大少爺真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把尹姑娘騙來京城,她還不知道,只要一踏進陸家這扇門,她就再也出不去了。
門房很快來開門,看到是陸千陽,恭敬地道︰「大少爺,您回來了。」
「我爹回來了嗎?」陸千陽問道。
「老爺回來了,我立刻去通報。」門房連忙進去稟報。
「進來吧。」陸千陽朝尹芝夏一行人說道,領著他們踏進府邸。
「哇,好漂亮的房子!」雲英驚艷的道。
繡娘和老張雖然表現得還算沉穩,但心里很是吃驚,他們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大的府邸,尹府雖然大,但遠遠不及陸府的一半。
尹芝夏當然也看得入迷,雕梁畫棟、小橋流水的,可說是豪宅了。
「大少爺,您回來了。」
杜總管從門房那听到他回來的消息,忙前來迎接,後頭還跟了十多個聞訊而來的大嬸丫鬟們。
平常陸千陽一回來,她們都會熱烈的圍著他,問他上哪去、有什麼好玩的,陸千陽也會和她們有說有笑,但今次卻是異常平靜。
已經有好一陣子了,自從大少爺在船上受到偷襲受傷,查到最大的嫌疑犯是二少爺後,府里的氣氛便變得低迷,下人們都被禁止談論這件事,且不得外傳,否則一律發賣懲處。
而在確定二少爺是主謀後,這消息雖然被刻意的隱瞞住,但下人們多少有耳聞,私下都為大少爺抱不平,痛罵二少爺真是心狠手辣,竟連弒兄之舉都做得出來,只是他們在陸府工作,得忌諱著夫人,不敢明目張膽的批判。
看到大少爺回到府里,眾人雖然都想安慰他,但他們畢竟也只是下人,也不宜多說,以免逾矩。
陸千陽回到家,心情也變得沉重,臉上的表情已沒有在馬車上放松,他淡淡囑咐道︰「杜總管,這位是尹姑娘,派人打掃望月樓讓她住下。」
「您是說……望月樓?」
杜總管很吃驚,大嬸丫鬟們也面露錯愕,因為那院子是用來招待重要的親屬或貴客,不是一般的客房,足可見這位姑娘是重要的客人。
杜總管很快反應過來,恭敬的道︰「望月樓平時都有在打掃,現在就可以入住,我馬上讓人送晚膳過去,再派幾個丫鬟服侍尹姑娘。」
尹芝夏正想說她不需要丫鬟,陸千陽先開口道︰「芝夏,吃完晚飯你就早點休息吧,我先去看我爹。」
尹芝夏看他眸底蒙上一片陰沉,想起他回到家里最主要的目的,他……沒問題吧?
在陸千陽先行一步後,尹芝夏也被杜總管領來望月樓,那是一棟清幽的院落,有池塘又有花圃,風景美不勝收。
她看了幾間廂房,選了其中一間入住,那里從窗外望出去可看到花圃,看了心情能變好。
「小姐,這里真不錯,陸公子真有心,幫你安排那麼好的房間。」繡娘滿意的道。
「這里真的很漂亮,可以住在這麼棒的地方太好了。」老張笑呵呵的直點頭。
「小姐,我們也可以挑房間住下嗎?」雲英興奮的道。
尹芝夏听他們一句接著一句,奇怪的道︰「你們會不會太高興了?我們又沒有要長住,或許明天就會找到住的地方了。」話是這麼說,其實她也很喜歡這個房間。
聞言,三個人表情尷尬,沒再說話。
想到陸千陽對她的用心,尹芝夏心頭不禁冒出一個疑問,為什麼他要對她這麼好呢?
安頓好尹芝夏,陸千陽來到父親的書房。
陸沖看到長子回來,馬上關心的問道︰「千陽,你的傷好多了嗎?」
「兒子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父親不用擔心。」
陸沖本還想再多說幾句關心的話,或是問問他的近況,卻不知該從何說起,他和兒子之間有著隔閡,而他明白這是自己造成的。
倒是陸千陽主動開口了,「爹,你還好嗎?你看起來氣色很差。」幾個月不見,父親氣色變差,也長了更多白發,真令人擔心。
陸沖臉上滿是疲憊,短短幾個月他看起來像蒼老了十歲,他長長一嘆,「還不是被那畜生害的,我已經除去他分舵主的職位,也動用家法,打了他二十大板,將他處一年的禁閉令……」
他頓了頓,愧疚的看著長子,「爹知道這還是輕了,你弟弟的罪不可饒恕,但要是真的送官把事情鬧大,對漕幫並沒有好處,所以只能這麼懲處……你放心,爹不會再偏袒他,一定會要他好好反省!」
漕幫大老和分舵主們都不滿小兒子的作為,但此事確實不宜傳出去讓外人笑話,只能私自懲處,盡量將這事壓下來。
他至今仍難以釋懷小兒子為了得到幫主之位,竟做出這種逆倫之事,都是他的錯,是他太寵妻子,覺得對她有所虧欠,才會無視長幼有序的規矩,一心想將幫主之位傳給次子,將次子的野心養得那麼大,甚至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如今他痛定思痛,他不會再寵著小兒子了,該罰的就要罰,讓他吃點苦頭,至于長期受到冷落的長子,他也要重新當個好父親彌補他。
「我知道爹有爹的為難之處,這已經是對二弟最大的懲罰了。」陸千陽其實早猜到父親會下禁閉令,別說父親身為漕幫幫主有諸多考量,他向來疼愛二弟,怎麼可能真的忍心將二弟送去坐牢,而且二娘肯定會幫忙求情,處以禁閉令是最適當的懲罰。
所謂禁閉令,是陸家早年延用至今的懲處家規,就是將犯了錯的陸家人圈禁在一座冷院里,那兒可說是整座陸府邸中最偏僻陰冷的地方,院子小又簡陋,住在那兒必須成天抄佛經反省,吃的用的都以簡單為主,日子不可謂不苦,院子大門還用大鎖煉著,里頭的人形同被關在牢籠里,時日一久發瘋也是有可能的,他想,這足以折磨一向養尊處優的陸仲齊了。
陸沖看長子這麼明事理,心頭更生愧疚,「千陽,爹對不起你,你娘死後,我沒有好好照顧你……其實爹也是疼你的,看到你把分舵的工作做得那麼好,酒館也經營得有聲有色,爹心里很是驕傲,只是沒有說出口罷了。」
大概就是因為做得太好了,從不用他操心,才會讓他無法親近千陽,加上妻子也不喜他將心思放在大兒子身上,久而久之就忽略他了。
「我從來沒有埋怨過爹,我這個當大哥的自然也不會計較爹多關心二弟。」陸千陽這話是真心的,以前他確實想著只要一家和睦就好了,不必計較太多,可惜這個心願是達不成了,唯一能令他感到安慰的,是至少父親還會關心他,也能公平公正的懲處二弟。
「千陽,大老們都屬意由你繼承幫主,爹會選一天公布,然後挑個好日子讓你接任,爹老了,想提早引退。」他若早幾年宣布,或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現在還來得及,早點讓長子當上幫主,也好斷了妻子和仲齊那孩子的奢望。
「是。」陸千陽並沒有說出任何委婉推辭的話,他會回來主要就是要繼承幫主之位。
這時,听到陸千陽回來的消息,邵氏匆匆趕到丈夫的書房,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一看到陸千陽,立刻沖向前捉住他的袖子。
「千陽,二娘求你,原諒你二弟吧,他是一時糊涂才會做出這種事,他不是真心想害你的……你二弟被打了板子,如今關在冷院里,那兒又冷又濕,他會挨不住的,你幫二娘跟你爹說說情,讓你二弟換個地方養傷吧!」她苦苦哀求著,只差沒對他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