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為什麼要幫我們?」古樂和妻子對望一眼後,怯怯地上前問道。
喜鵲最怕別人問她問題,這一听立刻皺起眉,小臉皺成了包子狀。
她蹲在地上,捧著頭思索了半天後,這才抬頭說︰「就是會替你們難過啊。莫名其妙就死了,很不好嘛。如果大家都有解藥,就可以離開巫咸國,有手有腳,哪里都可以活,對吧。」
此時,夕陽正緩緩地落下,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的絲竹聲,喜鵲和古樂夫妻全都僵住了身子。
「獻祭要開始了。」古樂老婆想到當年自己親手喂兒子喝下安神藥,帶兒子躺上白玉床,再為他臉面覆上黑布的那一瞬間,淚水再度盈滿了雙眼。
這表示師父待會兒就要去面對巫滿了嗎?喜鵲看著天際,重重咬住唇,胸口不由得一窒——師父會不會出事啊?
明明師父說得那麼斬釘截鐵的,她之前對師父亦是信心滿滿的。但是,眼前火紅如血的夕陽,卻讓她莫名地覺得不安了起來。
「祭師真的很厲害嗎?」喜鵲絞著十指,看向古樂夫婦。
「當然厲害。我們都親眼目睹過祭師呼風喚雨的本事,大家都說他是巫咸國有史以來最強的祭師,還听說他能讓人死而復生……」古樂頓了一下,壓低聲音說道︰「也有人說,祭師就是因為奉上了十日祭的祭品,又把靈魂賣給邪靈,所以才有這麼強的靈力。」
喜鵲用力地點頭,因為在她心里,巫滿每個月殺死三個年輕人就只為了替自己妻子續命的舉動,和邪靈實無二異。
「找到了,‘水母毒草’這東西得用‘火蓮果’來解。這火蓮果是極熱性果實,偏偏就生長在能結霜的山上。這火蓮果的粉末,我這里還有一些……」上官瑾拿出一包黃褐色紙包,往喜鵲面前一晃。
「太好了,連老天爺都站在我們這邊啊!」喜鵲驚喜地沖到他面前,一把抓住那包黃褐紙包。「這山里有一區全長著火蓮果啊!我們快點多采一些,然後你再趕快告訴我這東西怎麼吃?」
「你莽撞什麼!這火蓮果得先曬成干,小火炒過,祛寒毒的功效才會出來。」上官瑾甩開她的手,把藥包搶回收入腰間,不屑地看了她一眼。「真不知道那人到底看上你什麼?」
這題讓喜鵲眨了眨眼,圓潤小嘴一咧便笑開了。「他喜歡我傻。」
「天亡我也。」上官瑾開始為自己的聰明一世而感到遺憾。
一陣腳步聲讓所有人同時抬頭,只見古薩健步如飛地踏著山徑而來。
「上官大夫,一切正如你所說的,所以我取回石頭和水母毒草了。」古薩恭敬地遞過東西。
「體力不錯,跑得挺快。」上官瑾瞄他一眼,接過那兩樣東西,又彎身到醫箱里找東西,還不忘看了喜鵲一眼。「這天色都暗了,就不曉得要點個燈燭嗎?」「喔。」喜鵲才呆呆地點頭,古樂夫妻便已拿出懷里打火石,點起油燈,站到了上官大夫身邊。
「沒錯沒錯,水母毒草就是長這樣,這石頭也確實包裹一層藍灰色薄膜。」上官瑾滿意地點頭,仰天長嘆了一聲。「我果然就是不世出的天才啊。這藥方是我早在十年前,于異國島嶼上救了一座中毒的村子所發現的。」
「是是是,你說什麼都是對的。」喜鵲覺得現在就連上官大夫的屁都香的。因為他能救祭族人啊。「那我們現在得多采一些火蓮果,多做些解藥,對吧?」
「我們得快點回去把這事告訴大伙兒。」古樂說道。
「慢著。」喜鵲立刻搖頭說道。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她,她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一時不知道自己干麼要說「不」。可她就是覺得有個地方不對勁啊。
她看向上官大夫。師父交代過她見到上官大夫後,一切就听他吩咐。
上官大夫雙臂交握在胸前,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我同意喜鵲姑娘的說法。」先開口的人是古薩。「我們沒試過解藥,大伙兒也不見得完全信任我們。若是我們匆忙行事,被祭師或其他巫師們發現了,他們可以對我們下另一種毒。到時候,誰都走不了。」
「對對對,就是這樣。」喜鵲松了一口氣,感激地對著古薩一笑。
「不如我們夫妻帶著火蓮果的粉末及果子,離開巫山。一個月後,若是無事,我們再回到巫山告訴大家真相。我們家里不過夫妻兩人,就算離開巫咸國,也不會有人被連累。若是這火蓮果實非解藥,也請大夫盡快地找出解藥。」古樂握著妻子的手說道。
「我說火蓮果是解藥,它就是解藥。你們竟敢懷疑我!」上官瑾上前就要抓住對方衣襟。
第9章(2)
迸薩飛快往前一躍,擋住了上官大夫。
「大夫千萬別這麼說,您仁心仁術……」古樂老婆開口想打圓場。
「你不要詛咒我,我此生就以心不仁、術不正為最大志業。」上官瑾沒好氣地說道。
「可是,你們如果現在離開的話,接下來的一個月還會再犧牲三個人啊。」喜鵲憂心忡忡,抱著頭,再度陷入困境。
「無論如何總比之後每十日都要祭祀一人來得好。」古薩說道。
「夫人,橫豎這巫山夜里也不能趕路,不如咱們晚上好好想一想,看看還有沒有什麼主意吧。」古樂說道。
喜鵲不想同意,可一時也想不出什麼法子。總不能說她因為擔心師父,現在就想回到巫咸國吧。
雖然師父交代過她見到上官大夫後,一切就听他吩咐,可她真的很想很想馬上就回去啊。
「好了,什麼都不用想。明天你們該滾的就滾,順便把喜鵲這個家伙一塊帶去夏侯昌那里安頓,好讓東方荷去接應。」
「我才不要走。」喜鵲大聲地說道。
「還裝傻!獨孤蘭君明明在信里交代,要我叫人把你送到東方荷那里,你敢不走!」上官瑾瞪了她一眼,把信塞到她手里。
喜鵲瞪著那信看了半天,但她還是不願相信,用力地搖頭說道︰「不會的!師父不會突然就叫我走的。」
「反正,你天一亮就給我走。然後,其他人現在就去給我找個地方好讓我休息!我累了!」上官瑾沒好氣地背過身,往地上-坐,對所有人來個眼不見為淨。
喜鵲頹下肩,又抓頭又搔腮,煩惱到不知如何是好。
「夫人。」古薩和古樂夫妻走到她面前,喚了她一聲。
「怎麼了?」喜鵲有氣無力地問道。
「多謝夫人救命之恩。」三人同聲說道。
「不用謝!這些都是我相公想出來的法子啊。」喜鵲拼命搖頭,腦中還在煩惱著要離開一事。
「夫人若有什麼事需要我們幫忙,請務必開口。」古薩說。
「好。」喜鵲朝他們擠出笑容,然後很悲慘地發現,她此時真的什麼也不能做,只好裝出很識大體的樣子說道︰「大家先吃點東西,然後快點找個地方休息吧。」
不久之後,因為擔心所以只吞得下半顆饅頭的喜鵲,躺在古薩找到的山洞里,生平難得失眠的她,輾轉反側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地陷入半夢半醒之間……
她足不點地地走進一間兩側皆是光滑玉壁,牆邊的壁間燭架上點了百余根蠟燭,屋內亮晃晃一片的石室里。
石室里靜得沒有半點人聲,冷得讓人頻頻打顫。石室里亦沒有任何家具,只在中間擺著一座白玉床。
白玉床上躺著一名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面上覆著一塊黑布,可喜姨看著那身影,怎麼看都覺得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