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辛清風一看那胎記,害怕地咽了口口水。
「沒錯,我是神官後代。我朝律法明訂,神官後代不下鞭刑。民間百姓也知道,害死神官血脈者,三代都會窮苦潦倒,辛大人可不會知法犯法吧。」梅非凡目光凜然地直視著辛清風。
辛清風心下雖有了忌憚,但手里拿著的首飾卻讓他什麼也無所懼了。
「哼,對付你這種惡徒,不用鞭刑,本官也能叫你招。」辛清風推了梅非凡一把,朝官兵們使了眼色,讓他們將人拽出門外。
梅非凡挺直身軀走出客棧,一來只希望東方荷她們在灶房里已經發現了情況不對勁,逃命去了。二來希望辛清風這賊官別改變心意使用鞭刑,否則身上那件千金也難換的膚色護身軟盔很容易就被發現。
到時,自己要承受的,將會是更加不堪的凌辱啊。
第3章(1)
秋陽暖暖、風勢偏強,閃閃發亮的藍綠色大海上只見一艘三桅黑色大船安靜地往前直駛。
大船正是從燈城里開出,準備返回老窩「無名島」的海盜船。船上鬼盜們東一堆、西一群地喝得酩酊爛醉。賭博大勝者,樂得猛灌酒。輸得精光的海盜,心情極差、喝得更是凶。
表盜守則里提到,出航期間不得飲酒。但是航程距離本島若是七日之遙,便不再有此限制。大伙兒好不容易挨了半個多月,這下一開戒,自然鬧得凶。而整艘船上又吵又鬧了一夜之後,這半刻的安靜,無非是因為全都醉死了。
「老大,前方有個人。」負責遠眺的船員小三子跳下船桅,向躺在甲板的老大報告。
「嗯。」軒轅嘯躺在一張掛在船桅下的吊床,眼也不抬地應了一聲。
躺在木筏上的梅非凡一看到有船靠近,立刻舉起手用力地揮舞。
「救命……」梅非凡啞著聲音喊道,被日頭照得灼傷的臉痛到除了猙獰之外,也露不出其他表情。
軒轅嘯依舊充耳不聞地閉目養神。
「為什麼要救你?」小三子替老大問道,因為老大每次都會這樣問。
「因為我是個大夫,對船上的人很有用。」梅非凡說。
「老大,是個大夫!真的大夫啊!這一次跟來的木桶匠留在燈城,不當海盜了。船上若是有人病了要鋸腿、縫手,都沒人能做啊。」小三大聲喊道。
願意待在船上的大夫向來極其缺乏,因此只要懂得幾個字,曉得一些偏方,有膽子縫皮肉、敢鋸腿的就會被海盜們拱為船醫。真正的大夫,倒是一個也沒有!
軒轅嘯一躍而上船舷,眯起眼看著不遠處坐在木筏上貌似干枯魚干的年輕人——
梅非凡!
「軒轅船長,我們又踫面了。」梅非凡認出軒轅嘯,立刻強迫自己爬了起來,用干粗聲音說道︰「我是梅非凡,我們曾在男宮有過一面之緣。」
「那又如何?」軒轅嘯挑眉懶懶問道,腦中浮現夏侯昌那天提過的「梅非凡」或者是個人才一事。
「請船長救我一命。」梅非凡用力咽了好幾口水潤喉。
「你為什麼會在小舟上?」軒轅嘯問。
「官員說我涉嫌殺人,又忌憚我有神官血脈,怕殺了我有報應。所以,把我扔到木筏上讓我自生自滅。」梅非凡邊咳邊說道。
「會接骨嗎?能縫傷口嗎?」軒轅嘯問。
「都能。」梅非凡點頭。
「為了想上船,問你能不能插翅飛,也會說可以。」軒轅嘯冷嗤道,較之常人深邃的眼窩讓他眼皮折痕更加明顯,更加強調出眼里的冷血。「伸出你的手。」
梅非凡嘴角抽搐了一下,伸出被刑求後腫脹變形還血肉模糊的十指。
小三子跟著湊過去一瞧,感覺昨晚吃的那鍋魚開始嘔上喉嚨。
「你那雙手離殘廢也不遠了。」軒轅嘯說。
「我會好的。」梅非凡直視著他的眼,雙手顫抖地說。
「我看看你的腿。」
梅非凡撩起被血漬染黑的長袍,露出仍然皮綻肉開的傷口。
「我被扔到木筏上時只剩一口氣,我這樣的家伙都能在小舟待上三天了,可見我醫術驚人,現在還能說話。再有什麼傷病,我會醫不好嗎?」梅非凡說。
幾名還清醒聚集在船舷邊看戲的船員們,聞言全都點頭,求情說道︰「老大,就留他吧。」
「接住。」軒轅嘯從船上拋出一條纜繩。
梅非凡緊緊地抓住纜繩,鮮血再度從未愈合的傷口流出,痛徹心腑。可那雙血淋淋的小手,仍然握得死緊。
木筏與大船的距離逐漸靠近,待到木筏完全停靠在大船側邊時,軒轅嘯大喝了一聲,右掌一使勁,梅非凡整個人頓時在空中畫了個圓,筆直地落向甲板。
「老大好身手啊!」海盜興奮地拍手叫好。
「啊!」梅非凡懸在空中驚呼出聲,緊閉著眼、抱著頭,等待著被狠狠摔下。
「瞧那小子叫得跟娘們一樣。」海盜們全都笑出聲來。
「叫個屁!老子會接住你!」
梅非凡睜眼前,正巧見到軒轅嘯一躍而起,將人摟入懷里。
梅非凡一時驚魂未定,緊緊地揪緊軒轅嘯的衣襟。
軒轅嘯這一抱,濃眉全擠了起來。
他低頭瞪著這個不及他肩頭的梅非凡,雙唇一抿,一把扯住那染滿血漬的領子將人往自己的艙房里拖去。
梅非凡痛到早沒了知覺,連叫痛的力氣都沒有。
海盜們一看老大在瞬間臉色一沉,沒敢多說話,只好奇地看著梅非凡像具尸體一樣地被拖離甲板。
砰——砰!
軒轅嘯一腳踢開房門、又一腳踢上它。
他把梅非凡甩到角落。
梅非凡應該要覺得痛的,但她此時喉嚨實在說不出話,只是不住地發出干燥的喉音。
軒轅嘯不耐地扔過一個水壺。
梅非凡拿過水壺,迫不及待地吞咽了好幾口。
「我該把‘你’扔回木筏上的。」軒轅嘯雙臂交握在胸前,眼色陰沉地看著梅非凡。想騙他,女人抱起來就是和男人不同!
「你知道我是女人了。」梅非凡目不轉楮地迎視著他。
軒轅嘯利眼一眯,心里閃過一絲訝異,他不過才加重了「你」的語氣,她便懂了他的意思。夠靈光!
況且,通常在他這般凶神惡煞地瞪人之際,甚少有人還敢正視他的。
「一直盯著我是希望我替你驗身,好讓我模你,讓你佔我便宜嗎?你那張臉看起來讓人倒足胃口。」軒轅嘯看著她,卻無法從她臉上看出任何表情變化。
「多謝老大救了我。」她啞聲說道。
「誰許你叫我老大?女人不能在船上當差,你不用叫我老大。從這一刻起,你就給我待在艙房。」
軒轅嘯非常不喜歡這種被當成善人救人的感覺,惡名昭彰才是他的形象。
只是,就在他瞪人之際,這個名叫梅非凡的女人,已經不發一語地閉上眼。
「要死跳回海里死,省得我還要收尸!」
軒轅嘯踢了她兩腳,以確定她還有呼吸,只不過因為累極所以昏了過去。
他瞪著她,兩道濃眉狠狠地擰起。因為即便是這個梅非凡又髒又黑、看起來比船狗「發財」還不可口,但他依然聞到她身上飄出的一縷梅香。
「女人就是女人,就連在海上漂流了幾天,身上還有香味,當初不知道涂了幾斤香料,丑人多作怪。」他又踢了她一腳。
見鬼的是,他居然還覺得這女人身上的香味很好聞。
軒轅嘯決定一回無名島就去找女人,因為他鐵定是欲求不滿了,才會覺得這種沒腰沒的人是女人。
梅非凡在船艙里睡了一天一夜。
再次醒來時,是因為作了夢——
夢中的她,被送到北荻國與東羅羅國的邊境旅店。她拼了命地逃回東羅羅國找人,卻帶來了一連串因她而起的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