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船生成于丁卯年,而初十吹西南風,日煞在東沖兔,香柳建議明日最好不要東行,免生事端。」她突然開口。
孫衡听得眉一皺,婦人之言他原就是瞧不起的,何況她連說話都嬌滴滴地,對軍事能懂什麼?「要上大南島,若不東行,該如何行?」口氣明顯不悅。
香柳也不介意,款款來到海圖前,指著大南島的側面。「若是能繞過大將軍說的那個海灣,由大南島的側面入港登島,會比較適宜。」
孫衡差點沒昏過去。「這簡直是荒謬!依你的走法,不只逆風而行,還繞了大大的一段路,明天根本到不了大南島。」
「大將軍,你說怎麼辦呢?」她也不直接和孫衡杠上,把難題丟給權辰漢。她知道自己的提議很荒謬,但卻是最保全的辦法,就像之前一開始質疑五黃煞的每個人,之後不都心服口服?
權辰漢也是緊攢著眉,孫衡說的他當然懂,然而香柳的數術也不容小覷,最後,他只能硬著頭皮道︰「孫將軍,香柳的話並不是沒有根據,或許頗有可參考之處……」
「大將軍!」光听他的開頭,孫衡便嘲諷地撇唇,無禮地打斷他的話。「末將知道你最近與香柳姑娘走得近,但也不能為了討女人歡心,就去配合那些愚笨又不合理的建議。」
他說得有些氣急敗壞,雖然以前從未與權辰漢合作過,但也听說過他的武勇與果斷,如今一世英名怎能毀在女人身上?「外頭的大伙兒現在都期待著到大南島,若知道艦隊繞路又逆行,浪費了那麼多時間,是因為香柳姑娘毫無根據的言論,恐怕會引起極大不滿,大將軍請三思!」
這番話已經有點挾眾人之怨來威脅權辰漢,而他完全相信若此次他堅持用香柳的方式,孫衡必定會馬上出去到處宣揚謠言,那麼軍隊里的人不反彈才怪。
可他權辰漢,是這麼容易被威脅的人嗎?
黑眸里精光一閃,他冷冷一笑。「孫將軍,既然我們意見分歧,不如這樣,你領潮州水軍往東走,我則領東南水軍走香柳的路線。反正你說在大南島那海灣內不可能有埋伏,我們也不用擔心軍力分散,兩日後在大南島會合,如何?」
「大將軍真要如此?」孫衡臉一沉。
「沒錯,我對香柳有信心。何況若沒出事,如此分道我軍約會比孫將軍的潮州水軍晚一日抵達,你們正好在大南島多休息一天,對你們大有好處。」
「好!將軍既被美色所惑,末將也無話可說。」語畢,他氣沖沖走了出去。
香柳望著孫衡氣急敗壞的背影,若有所思半晌,最後似笑非笑地轉向權辰漢。
「如此不分青紅皂白便站在我這方,可也是你追求的手段?」
「如果你有因此受到感動,將其視為追求的手段也無妨。」他一派輕松,像是對孫衡的事心中早有定計。
最近他發現,自從他向她表明心跡後,她再也不稱他將軍,也甚少自稱小女子,而是你你我我的直稱,這是不是能視為,她越來越當他是自己人了?
這可是一個好現象。
香柳嫣然一笑。「若說心中沒有感覺,那是騙人的,不過我得先厘清你的動機,才能決定我的感動是否值得。」
她姿態優雅地走到他身邊,昂起嬌顏,媚態橫生地偏頭,用那迷人的鳳眼睇著他,模樣說有多勾人就有多勾人。
「你氣走了孫衡,徒然讓潮州水軍與東南水軍不合,此舉在軍旅中似乎為大忌?」
權辰漢淡然一笑。「東南水軍都知我與你關系匪淺,因此對你的態度自然較好,但潮州軍就不是如此了,孫衡既不管束,我官位雖比他大,卻也不能以此就奪了他的權,硬是鎮壓潮州水軍,所以只好與他分道揚鑣。總之,我不能讓你隨我在帥舟上飄蕩,還過得不順心就是了。」
他這番話听來倒是順耳,香柳笑得益發柔媚了。「只有如此嗎?」
權辰漢模模鼻子,「呃……這麼說吧,我因為信任你的預言,才會想與孫衡拆伙。這孫衡也太橫了,對我這大將軍並不信服,所以趁此整治他一下也無妨。」因為這番心機與她沒關系,所以他按住不說,想不到也讓這妮子听了出來。
但究竟氣走孫衡是主因,還是維護香柳是主因,他倒不會笨到和她說明。
「萬一我哪天不準了怎麼辦?」香柳似乎了解他簡單解釋下的深意,微微挑起眉。
「不,我相信你是準的,因此我也不在乎孫衡去宣揚我只听從婦人之言。」他說得十分肯定。
香柳心頭一陣震動,一股甜意涌上。這男人不會甜言蜜語,感情的表達也是直來直往,卻更令人感受到他的真誠。
「你自然是信任我,才會覺得孫衡若堅持東去,必會慘遭橫禍,你不擔心潮州水軍會因此折損戰力嗎?」她刻意詰問他一因為她總覺得,權辰漢會和孫衡公然鬧翻,不只是那麼簡單。
「你認為我這大將軍有這麼好當?听你說幾句,再听孫衡說幾句,隨便把消息湊一湊就能做出決策?」權辰漢有些無力地望著她,「我這幾日都在觀察潮流與風向,同時也將數年來海盜進犯我國沿海的路線研究了一番,發現大南島附近的海灣地形及附近諸島的掩蔽位置,非常適合海盜伏擊,咱們在海上刻意招搖餅市,還多漂流了幾天,因此不難判斷我們會前往大南島休息一若海盜不來,才真是笨蛋。」
香柳咯咯一笑,「要是海盜沒來,你也沒什麼損失,反正孫衡原本就不怎麼待見你,對吧?我可從不覺得你心思簡單,否則又怎麼會問你這麼多?」
所以他堅持站在自己這一邊,也不完全是因為她的預言很準,根本是他已先推演過可能有的結果,才會胸有成竹地派孫衡去當個馬前卒。
只不過他那模樣,卻是讓她大為叫屈。
「但是你這一招,倒是讓人人都認為我妖媚惑主了,你這男人只要坐享其成,香柳卻是清譽都讓你破壞光了。」她不依地嬌嗔。
「你還有什麼清譽嗎?」因為她站得極近,身上的幽香有一陣沒一陣的傳進他的鼻腔中,終讓他忍不住輕摟住她,貼在她耳邊低語,「自從本將軍衣不解帶的在姑娘你昏迷時守在床邊幾天,還挨了你一簪,全船上下都知道你與我親密非常,你還有什麼清譽呢?」
他的氣息弄得她發癢,原該是不依地瞪著他,卻不禁笑了起來。「想不到你追求心儀女子,心眼也這麼多,我倒是小覷你了。」
她也不是什麼大家閨秀,否則就不會舉手投足皆是風情,言語談吐充滿誘惑一然而她這麼嬌笑著,卻不給人反感,反而更添麗色,迷得權辰漢目不轉楮。
此時突然艙外腳步聲傳來,接著響起一陣敲門聲,門外的冉兒說道︰「大將軍、小姐可在艙內?」
由于正艙不是什麼私密空間,人人皆可出入,冉兒也沒有等待回應,便逕自推門欲入。
權辰漢閃電般快速放開香柳,退了一大步,冉兒進來時,看到的便是將軍雙手負于背後,昂首望著艙頂,而自家小姐則掩著唇低聲偷笑。
她莫名其妙地抬起頭,將那艙頂仔細看了一陣,也沒看出什麼所以然,心忖或許這是將軍思考時的特殊習慣,也就不再追究,對著兩人說明來意。「將軍,趙青副將有急事欲商談,他正在與孫將軍說話,冉兒正巧要通知小姐用點心,他便囑咐冉兒前來請將軍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