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的妻子一直在船尾整理魚貨,整理好打算到前頭時,見到朱翡翠與王胤軒把朱瑛珞壓在水里,驚覺不對,又怕惹禍上身,連忙躲到堆放魚具的地方暗中偷看。
其實船家夫妻也曾想過要報官,可是他們到府衙前卻看到縣令跟王胤軒兩人有說有笑的,縣令還親自送王胤軒上車。他們雖然是大字不識一個的窮苦百姓,但見縣令的態度也知道這王胤軒身分肯定高貴,他們要是到衙門告他殺人,不只縣令不會相信,恐怕還會被反控誣告,說不定哪天一家老小就全進了魚肚子。兩夫妻想了下,這才打消了為她報官伸冤的念頭。
有了船家夫妻倆的供詞,還有那艘船為左證,高大人才會這麼快受理這個案件。
「朱瑛珞,你今天來究竟想做什麼?」
「我要我娘的嫁妝。」
「不可能!」
「如果父親不想讓朱家的丑事再添一樁,最好還是在府尹大人到來之前將我娘的嫁妝原封不動地還我,免得再扯出庶女霸佔嫡女嫁妝的事,這朱府門楣恐怕會被口水給淹沒,屆時朱府所有生意可是會連帶受到影響的,可別怪我沒有事先提醒父親。」
「你、你還是我朱顯耀的女兒嗎!」該死,這個逆女居然上告京兆尹府,其間還牽連到疾風大將軍。若早知今日她會以此要挾,當年她出生時,就該一把將她掐死,省得她禍害翡翠!
「就是看在你是我名義上的父親,我才事先通知你,不然你現在早就被人押到大堂之上了。」她撇了撇嘴。
就在朱顯耀壓抑不住脾氣要發作時,許管事匆匆忙忙的跑進大廳,慌張的說︰「老爺,府尹高大人親自到來,還有、還有……」大舅爺也來了。
「朱瑛珞,你、你——」朱顯耀咬牙怒點著食指,對許管事怒喝,「許管事,馬上去找姨娘,把這逆女那幾抬嫁妝抬出來給她!」交代完畢,府尹大人跟一群官差便已經出現在他眼前,他連忙行禮,「草民朱顯耀見過高大人。」
朱顯耀話音剛落,馬上有人接著提醒他——
「幾抬?可不只幾抬呢,朱顯耀,當年我妹妹嫁給你時,光嫁妝便有一百八十抬,還有房屋地契及商鋪!」
看清楚尾隨著府尹高大人到來的人,朱顯耀猙獰地瞪大眼,看著那個已經近九年沒有見過面的人,「大舅子!」
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是那年大舅子奉命從邊關送信回京給皇帝,正好趁這機會過來探望黃清歌,臨走前還惡狠狠的警告過他一番善待黃清歌母女。
大舅子的一番警告令他心生畏懼,那陣子他便常到黃清歌屋里歇息,這才有了朱辰玉。
一听到這話,紫瓔珞連忙抬眸朝那名年約三十六、七的男子看去,只見他穿著藏青色暗紋直裾,身形高大,寬額方臉,眼神清明,眉宇間有一股威嚴凜然之氣。
「我黃某人可不記得有你這妹婿。」黃健庭衣袖憤怒一甩。
「舅舅?您是舅舅對吧!」紫瓔珞立馬跪下,對著他磕了一個大響頭,眼淚撲簌簌地掉下,「舅舅,我是瑛珞,請舅舅為瑛珞跟弟弟做主!」她雖然早已打算只要大舅一來,便掉幾滴眼淚演一出戲博得同情與好感,可她沒想到一看到這位舅舅,一些有關于他跟朱瑛珞的記憶便涌了出來,她的內心頓時一片心酸苦楚,哭得特別悲戚,讓人看了不舍。
「瑛珞,你的信舅舅看了,放心,舅舅今天既然來了,就不會讓人繼續欺負你們姊弟兩人,該討的公道,舅舅一定幫你們討回。」黃健庭扶她起身,「莫哭了。」
她拭去眼淚,轉而看向府尹,「高大人,也請您為小女子做主!」
「朱姑娘,你放心吧,本府絕對還你一個公道。」這朱顯耀雖然私下進貢過不少油水,但朱瑛珞可關系到他頭上這頂烏紗帽,處理不好隨時會掉,油水到處都有,可也要他這頂烏紗帽戴得穩才有油水可撈,這一比較,孰輕孰重立刻便知。
「高大人,不知您今日前來有何要事?」朱顯耀斂下所有怒氣,和顏悅色的問著。
「朱老爺,有人狀告貴府庶女朱翡翠涉嫌謀殺,人證、物證具在,本官親自過來羈拿人犯。」
「高大人,順便將朱顯耀跟郭氏一起提押了吧,罪名侵佔。」黃健庭涼涼的提醒他。
「大舅子,你我九年未見,一見面便將我狀告是何意?」
「你霸佔著我妹妹的嫁妝不還,甚至未經我黃家跟瑛珞允許便將這些嫁妝做為你庶女的陪嫁,難道不是侵佔?」黃健庭愈想愈生氣,罵道︰「我只有這麼一個妹子,當年我被征召一上戰場,擔心戰火無情,屆時生死未卜,便決定將黃府產業做為嫁妝讓清歌帶進朱家,清歌過世後,理應由她的子女繼承這筆嫁妝,而不是讓你假借代管的名義由你的愛妾吞掉!」
「這事事關朱某名譽,大舅子,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瑛珞的嫁妝還好好的在庫房里。」
「你當我瞎了眼嗎!外頭那些嫁妝箱子角落上全刻著我黃家的家徽,上頭的鎖頭是我特別命人訂制的,除非破壞箱子,沒有特制鑰匙是絕對打不開的,且上頭的官府封條全是當年我親自監督封上的,然而這些嫁妝卻跟著你那敗壞風俗的低賤庶女游了一早的街,你還想抵賴!」黃健庭扯著嗓門怒吼。
一向機警、辯才無礙的朱顯耀一時間找不出話來反駁,因為黃健庭說的都是事實。
「依我看,這里還少三、四十抬,那就開倉庫盤點清歌留下的嫁妝,當年的嫁妝就算是一對耳環也有登記造冊,此番冊子跟備用鑰匙我全帶來了,現在就盤點。」不給朱顯耀反對的機會,黃健庭拿出一大本紅皮冊子。
「黃健庭,你做什麼,你眼里還有王法嗎!」一看見那些東西,剛順過氣的朱顯耀差一點被這句話氣得背過氣去。
「高大人就在這,他對律法最清楚,你問問高大人,女方家人是否有資格查驗嫁妝。」
斑大人沉點下巴,神情嚴肅的告知,「朱顯耀,既然你妻子的娘家人有所質疑,開箱驗嫁妝是允許的,本官勸你最好不要耽誤本官的辦案時間,若將朱夫人的嫁妝全抬到京兆尹府清點,你的臉面可就不保了。」這黃健庭雖然久居康州,畢竟是退役將領,京中有不少人脈,不能隨便得罪,且這事本就是朱顯耀做的不好,如今這局面,他自然是幫黃健庭。
斑大人分明就是偏袒黃健庭!朱顯耀表情劇烈抽搐,一陣掙扎,「是,不過這些嫁妝數量龐大,一時間恐怕也盤點不清楚,不如找一天再來……」
當年的黃家在康州是鐘鳴鼎食之家,清歌帶來的嫁妝他曾經看過,不提那些地契與商鋪,光是那一百八十抬嫁妝,里頭裝的可不只是稀世珍寶,更多的是傳世的名貴寶物,他便留了心眼在嫁妝箱子上頭做暗號,待清歌一死,便敲壞幾箱拿出里頭的寶物變賣,也才奠定了他今天京城首富的地位。
現在想到黃健庭要將那些嫁妝全抬回去給那兩個賤種,他就感到一陣肉痛。
「人手不用擔心,我帶來了,你只要跟我說嫁妝在哪里就好,來人!」黃健庭大手一揮,十幾名大漢便紛紛進入。他又道︰「高大人,這些都是我手下的盤點高手,不出半個時辰便能清點完畢,高大人不如先跟朱顯耀過去羈拿人犯。」
一看見黃健庭帶來的那十幾名手下,又听見高大人同意他即刻盤點嫁妝,朱顯耀差點氣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