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駙馬難追(下) 第20頁

作者︰唐歡

「我每年都會來此,在這渭河之畔小住幾日。」

她好奇地問︰「為了狩獵嗎?」

「為了悼念故人。」他緩緩道︰「方才姑娘也像是在悼念什麼,看來我們是一樣的心情。」

她又問︰「公子的故人是在這渭河之畔亡故的嗎?」

他輕輕搖頭,「我最後一次見到她是在這里,或者說,我只看到了她的車輿。」

「恕小女子冒昧,她……是公子的戀人?」听這語氣如此神傷,又頗似溫柔呢喃,想來是在思念一個女子。

「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他目露悲傷,「後來她嫁給了別人,送親的儀隊便是從這里經過。」

呵,她明白了,終于懂得對方在憑吊什麼,真是一個痴情人。

她想安慰一下對方,卻找不到安慰的話語,因為她的心中亦有情傷,她知道這毫無話語可以安慰。

忽然,一陣急促的蹄聲自遠處傳來,夜幕中不知哪里來了一群身著戎裝的彪形男子,騎著清一色的高頭大馬。

守在遠處的余子謙奔上前來,大喊著,「姑娘——是他們……崎軍!」

崎軍?安夏不由蹙眉。

呵,果然如傳說中一般,崎國軍士焊如匪類,不僅屢屢進犯蕭國疆土,對待尋常百姓亦是燒殺搶掠,無惡不為。

余子謙焦急地道︰「姑娘,別讓他們看見你……」

婆子們連忙將斗篷往安夏頭上一遮,拉著她躲到一旁。

話音未落,那為首的軍官已經逼近眼前,長劍一指,將安夏剛剛覆上的斗篷一挑,頃刻間,映著熠熠的火光,烏發雪顏一覽無余。

四周一片沉寂,崎軍注視著安夏,皆有些瞠目。

「哈,沒想到竟撿了個比金銀珠寶更值錢的寶貝!」為首的軍官笑道︰「美人,來,上馬!爺帶你回營去,免得天寒地凍在此受苦。」

安夏緊緊握緊拳,壓抑怒火。

忽然,一個淺笑的聲音自身側傳來——

「你也不先問問人家美人願不願意跟你回去?」

安夏微怔,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原來是他在說話——那個白衣男子。

只見他緩緩起身,白色的大氅在寒風中微動,冰亮的眸子一片陰沉。

為首的軍官喝道︰「你算老幾?輪得到你來教訓爺?來人,把他收拾了!」

說時遲,那時快,沒給人寸息思忖,箭雨猛然呼嘯而過,安夏回眸間只覺似風劃過面頰,她毫發未傷,一眾崎軍卻已應聲倒地。

為首的軍官瞪大雙眸,還沒弄清是怎麼一回事,卻已身中數箭,胸膛涌出鮮血,墜馬倒地。

四周恢復靜寂,夜幕依舊深沉,江水如常茫茫,如果不是親眼見到這里多出了數十具尸體,安夏真的會以為方才的一切不曾發生。

白衣男子淡淡橫眉,又坐回篝火旁,切下一塊烤肉塞進嘴里品嘗。

「主人——」一眾弓箭手自林中躍出,鬼魅一般步無聲息,整齊劃一跪倒在白衣男子面前,「屬下來遲!」

「將這些尸首懸至附近軍營門口,以示警戒。」白衣男子依舊淺笑,「告訴他們,若再敢燒殺搶掠,就是如此下場。」

「是。」弓箭們得令,將一眾崎軍尸首拖上馬背,輕騎而去。塵土不揚,喧囂不起,他們仿佛從未來過。

待到那群人消失,白衣男子方抬眸與安夏道︰「姑娘放心上路吧,崎國境內大概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了。」

「多謝公子相助……」安夏施了一禮,遲疑地問道︰「敢問公子……是蕭國人士?」

「姑娘為何認為我是蕭國人?」白衣男子覺得有些好笑。

她斟酌後道︰「公子方才所殺乃崎國軍官,若非蕭國子民,似乎說不通吧?」

「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白衣男子撢撢衣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無論哪一國子民,大概都會有同樣的情懷。」

安夏知道自己多言了,換了平時她不會如此多話,但今晚不知為何,她對眼前的男子動了好奇的念頭。

或許是方才發生的變故讓她的情緒不如平常吧?

不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無論他是何人,無論他剛才只是單純相助,抑或有別的目的,都無需多問了。

安夏再次乘上馬車,打起簾子,看著來時的道路漸行漸遠,那通紅的篝火終究化為一個極小極小的亮點,白色身影再也瞧不見。

他到底是什麼人呢?為何她覺得那身形、那聲音,頗有些熟悉?

是她多想了嗎?應該是的。

他沒道理夜半會出現在這里……

崎國的皇宮果然不如想象中奢華,據說拓跋元治生性節儉克己,國庫銀兩均用于抵抗內憂外患之上,自他登基後,崎宮一次也不曾翻修新築,所以展現在安夏面前的只是一派簡約肅穆的景象。

安夏雖是蕭國的贈禮,卻沒能馬上見到拓跋陌,畢竟東宮本就有拓跋元治賞賜給兒子的美人,她們之中還有許多人未曾見過拓跋陌,怎麼也輪不到她。

旁人都說拓跋陌不太近,剛剛當上太子,以國事為重,而且他這幾日也不在京中。

听到這個消息,安夏不知是應該歡喜還是擔憂。他不近,她少了醋意,但她同樣也沒有機會接近他……

避事女官怕美人們閑中生事,給她們安排了一些輕松的差事,安夏被派往偏殿當值。

偏殿就是當年拓跋修雲大婚之所,也是安夏自刎的地方。

正因為如此,偏殿一般很少人來,也沒什麼敢來,不過安夏還是要每日在這里燃香烹茶,以備太子忽然回京,一時興起到這里走走。

他什麼時候回來啊?又是去了哪里呢?想來他確實不重視這東宮的女子,也不會為了蕭國所贈的美人快馬加鞭趕回來……

第十九章遠赴鄰國再次相遇(2)

四周靜悄悄的,門未閉,有涼風吹入屋內,勾起燻香四溢。

安夏想著,就這樣回到崎國東宮,站在曾經自刎的地方,前塵往事真的很像是一場夢。

她默默將第一輪茶水傾盡,清水續杯,煮了第二輪,等待的時候,好奇地打量四周。

這幾年她也算見足了世面,任何古玩奇珍都不放在眼里,唯獨牆上掛的一幅畫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認得這畫出自名家「漁陽山人」的手筆,說來這「漁陽山人」古怪得很,從不肯輕易替人作畫,然而他卻畫了這樣一張美人圖。

畫中的女子星目流轉,巧笑倩兮,看上去有些熟悉,安夏端詳良久,忽然恍然大悟。

那是夏和公主……

呵,曾經的自己她居然不認得了,前世的記憶早已淡了,何況古畫重在寫意與神韻,倒不是十分形似。

安夏上前一步,忍不住以袖輕撢畫上微塵,仰頭瞻望,雙眼著迷。

「你也喜歡這幅畫?」

身後忽然有人這麼問,她一駭,一個踉蹌幾乎摔倒,卻被不知哪兒來的力臂一把扶穩,白身的身影霎時籠罩住她。

是他?!杜阡陌,他終于回來了……真是他嗎?

看到朝思暮想的容顏,她不由有些發怔,雖然等這一刻等了很久,真的見到時還是有些難以置信。這一刻她也明白,她對他的愛勝過一切,能重見他的喜悅,令她再不去想從前那些糟心事,即便他真想害夏和,那也是在兩人相愛之前,管他呢,都過去了。

只見他一襲白氅,應是剛從宮外風塵僕僕地歸來,眉間沾染疲倦的神色,衣袂間滿是隆冬的濕氣。

他在光影交織處肅然望著她,眼中亦閃過一絲詫異。

他是否認出了她?如今她換了軀殼,他還能認得她嗎?

安夏佯裝不知,問道︰「尊駕是何人?此處不能亂闖,尊駕不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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