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的如此,她倒可以輕松許多。當一個公主,擔負那般的重荷,實在讓她喘不過氣來。她道︰「夏和,我有一件事想問你,這世上恐怕也只有你知道答案了。」
第十七章被逼和親忽離魂(2)
「何事?」
「當初你為何要對付姜尚宮?」安夏疑惑,「只是為了替婕妤娘娘出一口惡氣嗎?」
「當初?」夏和微微笑道︰「不錯,那都是我一手設計的。」
安夏問︰「那金鳳禮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姜尚宮真的是受崎國人指使,禍亂宮廷嗎?」
「金鳳禮服是我設計讓姜尚宮繡的。」夏和臉上閃過一絲詭異的神色。
「是你?」安夏錯愕,「為什麼?這樣會害了姜尚宮,你不知道嗎?」
「也只能讓她當替死鬼了。」夏和勾起唇角,「誰讓她與皇後走得那麼近,自恃繡功了得,以為得了皇後的寵愛便可在後宮風光無限,皇後的心月復我必會一個個除去。」
「姜尚宮怎會不知禮服儀制?」安夏皺眉,「怎會就著你的道?」
夏和道︰「當時我也很奇怪,她怎麼那般容易上當,而現在我終于明白,原來她是渭王的女人,杜阡陌的母親,所以她急著替渭王立功,急著替兒子爭一個名位,才會不小心著了我的道。」
當年的一切隨著當事人紛紛離世,無跡可尋,安夏發現自己再也無法找到真相,也不知該怎樣對杜阡陌解釋……關于他母親的死。
他若真的心中記恨她呢?
為什麼她與他之間總是隔著這重重險阻,一關過了,還有另一道難關。如果她不是附身在夏和的軀體里,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與他相知相遇,或許一切就簡單美好得多。
然而事已至此,沒有如果。
夏和忽然笑道︰「安夏,你後悔了嗎?代替我當這個公主,似乎沒有佔到什麼便宜。」
安夏訥訥道︰「我從來也沒想過要代替你……」這一切都是被迫的選擇,她不知受什麼神秘力量影響,月兌離了屬于自己的時代,進入了別人的身體,過著無可奈何的生活。
或許生命本身就是如此吧,從出生開始就十分無奈,如今她不過是經歷了一場異度空間的輪回。
夏和道︰「其實你可以主動的,」她頓了頓,「只怕你舍不得。」
「主動?」安夏抬眸,「如何主動?」
「放棄這具軀體,主動放棄。」
「離魂嗎?」安夏搖頭,「我不知方才為何離魂,也不知什麼時候會離魂,談何主動?」
「離魂雖不行,」夏和詭異地笑著,「你卻可以自滅。」
自滅?
「這具軀體亡了,你的魂魄就能得到自由。」夏和緊盯著她,「怎麼樣,想不想試一試?」
夏和是在誘導她殺了自己嗎?
仿佛魔鬼的迷音在她耳邊不斷催眠,她這才意識到,這是夏和對她的報復。
她佔據了夏和的軀體,佔據了夏和昔日的榮耀,夏和不會那麼輕易放過她……
然而這一刻她卻覺得夏和說的也有些道理。
可是離了魂她會去哪里呢?在宇宙中飄蕩嗎?她還能再次遇見杜阡陌嗎?
生活雖然步步維艱,至少也有甜蜜歡樂的時刻,若死,就真的全沒了。
若是夏季,每至午夜,這田莊里定是蛙聲一片吧?可現在已經秋天了。
杜阡陌站在農舍的窗口,抬頭望著星空,今夜就像他離開天牢那日一般,星光黯淡,月色無明。
「杜侍郎——」熙淳親手端來晚膳,「杜侍郎餓了吧?這田莊的雞肉甚是新鮮,你趁熱用些。」
杜阡陌轉過身來,略略施禮,「有勞公主了。」
「杜侍郎還是這樣客氣,」熙淳嘆一口氣,「如今又不是在宮里,何必拘禮?」
「公主救了臣,臣十分感激。」他道︰「無論在哪里,禮數都是要有的。」
熙淳擱下飯菜,揉了揉方才被燙紅的手指,心下有些悵然。
從小到大她都沒做過這等僕婢才做的事,如今為了一個男子如此卑微,她不由自問,這樣是否值得。
「你的父親……」她咬了咬唇道︰「渭王殿下,已經到達京城了。」
「算來也該到了。」他仍舊是那副鎮定的表情,「公主,臣有一個不情之請,公主可否暗中安排,助臣與父親見上一面?」
「你要與渭王見面?」她吃了一驚,「莫說全城都在通緝你,就算渭王見了你,又豈能心平氣和地听你解釋?」人證、物證直指他就是殺死渭王妃的凶手,即使他是渭王的親生兒子,可渭王真的會相信他嗎?
杜阡陌淡淡地道︰「這個公主就不必擔心了,見了父親,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好歹要見上一面,把話給說清楚。」
熙淳叫道︰「不,我不讓!我費了這千辛萬苦把你從獄中救出來,違抗母命、欺瞞父王,調用了永澤王府的死士,我不能讓你白白去冒險!」
「公主對臣的關懷,臣感激不盡——」他輕聲道︰「但臣也不能在這田莊里躲藏一輩子。」
「為何不能?」她激動地道︰「只要你願意,我可拋棄公主的身分,離別父母,與你浪跡天捱。」
「可臣並無此意……」杜阡陌看著她。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這般鄭重地凝視著她,熙淳不由一陣歡喜,然而很快的,她心中一沉,因為他的眼神依舊平靜,沒有半點波瀾。
「侍郎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嗎?」她的嗓音有些哽咽,「真的,半點……也沒有?」
他很決絕地回答,「公主大恩,臣只有感激。」
「我哪里比不上夏和?」她的眼中泛起淚光,「是容貌比她差嗎?」
「公主不必與他人相比,」他搖頭,「公主人中之鳳,世間仰慕者無數,何必在意臣?」
「我討厭听這樣的話,」她露出苦澀的笑,「這分明就是在敷衍我!」她抹了抹眼淚,忽然步上前去一把擁住杜阡陌,她把頭深深地埋在他的心口,仔細听他的心跳聲,並道︰「別說話,什麼也別說,讓我來判斷……
你是否在撒謊。」
杜阡陌佇立著,沒有動彈,仿佛石像一般,百蝕不侵。
良久後,熙淳終于退開一步,滿面失落,「你的身子沒有發燙,你的心音沒有加快,」她淚水漣漣,「你果然對我絲毫不曾動情……」
他輕聲道︰「臣不敢欺騙公主。」
「那麼夏和呢?」熙淳不死心,最後問道︰「她擁抱你的時候,可有不同?」
「她從來沒有擁抱過我……」他看向遠處,悠悠答道︰「只有我擁抱過她。」
呵,這個答案真是讓人心碎呢。她還能說什麼?除了嫉妒和認命,她實在找不到別的出路。
熙淳低聲道︰「好,我幫你去見渭王。」
這個男人永遠不可能屬于她,那麼他的決定,無論生死,她都不打算再去管了,反正管也管不了,由他去吧。
她在這青春芳華的年紀作了一場美夢,現在,夢該醒來了。
第十八章父子相認佳人遠嫁(1)
驛館里很安靜,渭王拓跋元治坐在窗前獨。他已經很久沒有喝過蕭國的花釀了,崎國只有高梁釀的酒,不似這般清香甘醇。
有二十年了吧?距離上次目睹這里的景色,至少二十年了。
他還記得那個與他一同花釀的人,那張容顏在歲月的流逝中不曾消褪,年紀越大,記憶反而越清晰。
忽然,院子里傳來一陣琴聲,琴音時而低咽,時而清揚,就像山中的泉水一般,听來聲聲落入心底。
這曲子他好像听過……
對了,他的確听過,就像這喝過的花釀,那曲子他曾經十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