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陰奢忍著氣坐到驀魏身邊,草萬金動作利落的立即將碗筷送上去,她夾了塊牛肉放入驀魏的碗里,又舀了碗湯擱在驀魏面前。
驀魏微笑著將牛肉放進嘴里,雖說御膳房準備的菜肴都是照他的喜好做的,平常也常吃,但今日吃起來就是特別的美味。
見他吃得津津有味,她只當他胃口好,可是在草萬金眼中這可真是奇了,主子向來挑食,就算愛吃的料理不過吃個幾口就會膩,沒想到這頓主子倒是吃得歡快,吃的量比平常多一倍。
「听說你是從國賓府私逃時被草萬金逮住的?」驀魏邊喝著湯,邊瞧著正仔細替他剔魚刺的她,淡淡的問道。
陰奢剔魚刺的手一頓,楞了一下才抬起頭望向他,老實承認,「沒錯,當時奴婢正要離開。」在來大禧的途中這家伙一直盯著她,時時找她麻煩,她根本找不到機會逃跑,到了禧京終于能擺月兌他的監視,當然得趁著陰煙不注意時趕緊離開,哪知才剛踏出國賓府就遇到來抓她的草公公,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她終究逃不了這家伙的糾纏。
「據本宮所知,你已經兩次私逃了,可以說說你這麼做的理由嗎?」
「抱歉,不能說。」
「不能說?哼,你不說,難道本宮就不知情?」
陰奢的神情突然一陣驚慌。「您知情?」
驀魏森然一笑。「本宮若不查清楚你的底,又怎會將你送回陰煙那兒?」
原來如此,他已知她是鳴陸的大公主、陰煙的姊姊,更明白她蛇女的身分以及出走的原因,這才將她綁回去給陰煙作為報復。
他自顧自又道︰「不過你這次逃得好,陰煙不知你在本宮這里,也省得她來唆。」
「你既然知曉我的身分,怎麼還能將我留下,就不怕引起麻煩?」陰奢表情嚴肅的問。
既然身分已經曝光,她就不再以奴婢自稱,也不再用您來稱呼他。
驀魏不屑地哼笑。「麻煩?你指的是自己蛇女的身分嗎?若是指這個,那是你們鳴陸人迷信,本宮可不信這套神神叨叨的說辭,你盡避留在本宮這里便是。」
他是她第一個遇到不怕蛇女禍害的人,這讓陰奢不禁有些感動了。「你真不怕?」
「怕什麼?就憑你想讓本宮倒霉,那便試試是你的厄星凶狠還是本宮的命硬。」
陰奢有些激動,甚至有股沖動想點頭留下來,但一瞧見他眼中自然流露出的狂狷,馬上又想到他是個報復心極重的人,留下她恐怕不是出自什麼善意,她斂起情緒,冷冷的道︰「抱歉,我不會留下,而你既知我的身分,為免引起兩國紛爭,還是放了我吧。」這明顯是艘賊船,她上不得的。
「兩國紛爭?一個被全國唾棄的蛇女公主,鳴陸的皇帝會為了你與大禧翻臉嗎?你還真抬舉自己。」驀魏嘲諷道。
她倏地漲紅了臉。「你——」
「不用覺得丟臉,因為這是事實,況且本宮之前就說過了,這東宮不是你能來去自如的地方,本宮要你留下你就哪里也去不了。」他說翻臉就翻臉,神情霎時變得比鬼還陰森,她心頭一驚,還來不及有所反應,他又嘻笑起來。「所以你就好好待在本宮身邊,直到本宮玩膩了你,到時候要上哪兒去隨便你,不過現在本宮吃飽了,想騎馬消消食,你得陪著本宮。」
「我不會騎……」陰奢話都還沒說完就被他給拖出去了。
瞧著前頭臉色刷白,衣裳沾泥,身子微顫讓晴惠姑姑扶著走的人,草萬金與蘇易齊齊搖頭。
「殿下真狠。」草萬金忍不住說,心里再暗自補上一句沒人性。
蘇易眉頭一皺。「別這麼說,是她太弱。」哪有人一上馬就嚇得渾身發抖,馬起跑不久就吐了,接著尖叫響徹整個東宮,馬上的她可與平日那謹小慎微的模樣判若兩人。
「是……弱了點沒錯,但殿下也不能見人家出丑,不僅不憐香惜玉還大聲譏笑,人家姑娘家受了驚嚇還被嘲笑,哪有臉見人?」草萬金忿忿不平。可能是因為她在主子面前替他仗義說情過,他總私心向她。
蘇易點點頭。「殿下這點是有些不厚道。」他是武將,騎馬對他而言是理所當然的小事情,陰奢卻連這也不會,實在不值得同情,但殿下那幸災樂禍、捧月復大笑的模樣確實也沒什麼風度。「但你瞧,殿下此刻是不是有些後悔了?」主子跟在陰奢後頭,瞧她走不動,身子搖晃,幾次想去扶她,可手伸出去又快速縮回來,還有那懊惱掙扎的神情完全掩飾不了。
「那是因為人家嚇得都摔馬了,他才發覺不對勁收斂態度,可人家已經氣得不理他了,他這是後悔也來不及。」草萬金不滿的道。
蘇易無話可說,主子的確欠揍。
「陰奢……」驀魏眼巴巴的跟在她身後,欲言又止。
陰奢眼眶含淚,對他的叫喚充耳不聞,讓晴惠姑姑扶著走,想快點離開這劣等男子,可剛摔了馬,腿和小臀都酸痛著,稍微走快一些就絆了腳,身子一傾,連晴惠姑姑也來不及穩住她,眼看就要再次親吻地面,就在她咬牙準備忍痛之際,她感覺到身子騰空了。
「殿下?!」晴惠姑姑吃驚的看著主子,主子居然當著眾人的面抱人,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女人就是麻煩。」驀魏抱著人邊罵邊加快腳步往瓊花殿走去。
身後的蘇易、草萬金與晴惠姑姑還有一干宮女太監立刻小跑步跟上。
陰奢半晌後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被他抱著,還成為眾人的關注,掙扎著要下來。
他哪里肯,把她抱得更緊,直到回到瓊花殿才將人丟到一張梨花木椅上,毫不客氣的道︰「本宮還不知道你這麼重,以後少吃點,等痴肥到一種程度,那就不叫女人了。」他根本忘了自己方才還挺內疚的。
她伸手按了按快散架的腰,有些嗔怒,見他拿起桌上的茶盞,一仰脖子便咕嚕咕嚕飲盡,哪有半絲為自己惡劣的行徑反省的模樣?她氣得轉過身去,連一個字都不想再跟他說。
驀魏喝完茶水,將茶盞交給晴惠姑姑後,瞧陰奢背對著自己,又有點上火了。「明明是你笨,連騎馬也不會,你氣本宮什麼?」
陰奢忍無可忍的嗆了回去,「我是笨,是不會騎馬,可是我早就告訴你了,你為何還要強迫我出丑?見我摔得這麼難看,你可開心了?好,你要笑繼續笑,我讓你嘲笑個夠!」
「本宮……」他語塞,尤其又再見她眼眶泛紅,當真委屈至極的模樣,自己那消失的良心又稍稍回來了一些,想起自己先前是過分了,見她騎馬驚叫的樣子覺得有趣,就想這丫頭平日壓抑得太厲害,藉此機會扯開喉嚨發泄一下不也挺好?哪知她沒多久就摔馬了,她摔馬的那一刻他也是一驚,心還差點停止跳動了,後來見她自己爬了起來,這才放心一些。「好吧,方才是本宮不好,你別放心上了。」
他破天荒道歉了,雖然沒什麼誠意,不過這已經夠讓晴惠姑姑和草萬金以及蘇易驚訝了,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太陽今日是打西邊出來的嗎?從來主子就算錯,也是對,永遠的對,哪見過他向任何人道過歉?
陰奢瞅著他,忽然眼淚就掉下來了。
驀魏瞪大雙眼,心像被燙了一下,慌亂的問道︰「怎麼哭了?」她不說話就只是哭,這下他何止心亂如麻,簡直六神無主了。「你……想怎麼樣好歹說句話……好好好,是本宮錯了,本宮以後不逼你騎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