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二哥不顧兄弟道義,那就休怪我翻臉無情了。」他冷冷一笑。「想必四哥會很高興拿到二哥這麼多年來治下軍中吃空餉的證據。」
「主子,可此計不是預待敬郡王在北完戰事中佔上風傳出捷報時,才要——」黑衣人提出疑問。
「他此次私截了二十萬石糧草在手,如虎添翼,又明里暗里重重捅了我和東宮一刀,若不能趁這時將他打下來,定會後患無窮。」豐郡王拳頭緊握,眸中煞氣畢露。
「諾!」
第6章(2)
朝堂之上風起雲涌,幾個皇子對掐得你死我活的當兒,在平慶伯府暗中看好戲看得樂不可支的容如花這日一早,忽然被容太夫人召到了敬壽堂。
「小九見過祖母。」她溫雅有禮地屈身一福。
「好孩子,快來祖母這兒。」容太夫人慈藹親切地對著她招手。
容如花心中暗暗冷笑,面上依然是有些受寵若驚地嬌憨笑著上前,在容太夫人身邊的錦榻挨著坐下。「祖母近來氣色紅潤,光彩照人,夜里也睡得好吧?」
「好,好。」容太夫人笑著輕拍她的手,「多虧了有小九,給了祖母侯府神醫的養顏安神方子,祖母不只氣色好,連身子都松快了不少,這全是你的孝心和功勞啊!」
「若不是有幸得祖母庇護,小九又哪能在伯府中這般安居自在,別說幾個神醫方子了,便是要小九為祖母豁出性命去,小九也心甘情願的。」她淺淺笑道。
祖孫兩個各自心思肚腸,可面上自然還是要維持一副祖孫和樂融融的親熱模樣,容太夫人是內宅後院的老狐狸了,數十年的功底信手捻來自是真假難辨,而飽經世情磨難鍛煉的容如花也不遑多讓,那眼神那笑容那情狀滿滿都是真誠的孺慕,讓容太夫人心中都忍不住啐一聲——這丫頭都賊成精了!
幾番話交手下來,容太夫人終究人老憋不住氣性,似笑非笑地道。
「好孩子,听說長公主宿疾終于好了些,延宕了的賞花會近日就要重開,咱們伯府已經接到了花帖,可上頭除了你母親和你之外,再別無他人……」
容太夫人話意未盡,懸在半空等著她接,容如花嘴角微微上揚,狀若天真溫馴地問︰「祖母的意思是?」
「你幾個姊姊也適逢婚齡,正是相看良婿的時候,偏偏你母親近來大病小病不斷的,精力不濟了好陣子,好不容易這兩天她身子恢復了不少,也同祖母說,想著領你幾個姊姊一起去賞花會逛逛。」容太夫人頓了頓,語氣更加親切。「可全京城都知道,長公主的花帖最難得,不是指了名兒下帖的,縱使攀親帶戚的也進不去長公主府……祖母是想,小九能不能請冠玉侯相幫上一幫?」
容如花眸光低垂,做出猶豫沉吟狀。「這……」
容太夫人眼神微微冷厲,面上笑容猶在,語氣已威嚴了三分。「將來你出嫁一切事宜自有祖母籌劃,至于你幾個姊姊,小九也該出些力才好。」
她如何听不出容太夫人話語里潛藏的警告?
「自然是這個道理。」容如花咬了咬下唇,小聲地應了下來。
「好,好,就知道祖母的小九最是友愛姊妹了。」容太夫人滿意地笑著。
稍後,容如花親手抱著容太夫人賞給她的一小匣子珍珠,自敬壽堂而出。在她身後的栗兒面上高傲,實則心中隱隱為她擔憂。
長公主的花帖又豈是那麼好拿的?若是一有不慎,甚至會連累得小九姑子遭長公主厭棄。
「小九姑子,花帖一事當是由宮嬤嬤打理的,不如奴去求宮嬤嬤悄悄地把名字添了?」栗兒低聲提議。
「不妥。」容如花搖了搖頭,小臉上的那抹憂心立時收拾得干干淨淨,溫和笑道︰「我應該親自修書一封,求請長公主允可才是。長公主溫柔和善,若覺得此事妥當的話,是不會為難我這小輩的。」
餅去這些年來,她可以清楚感覺到長公主對自己的關心疼愛,是真的將她當成了子佷輩那樣地照拂的,縱使不同意阿瑯哥哥和她在一起,也從沒惡言相向過。
正因如此,她更不能傷長公主的心……
「小九。」一個熟悉的女聲響起。
容如花心一凜,迅速回過神來,想也不想立時屈膝行禮,乖巧笑喚道︰「給母親請安。」
平慶伯夫人今日穿了件繡著金色牡丹的大紅緋色華衣,烏發梳堆如雲,珠玉簪環華麗地綴于其間,面若滿月朱唇翹鼻,美眸眉梢底隱約有一絲蕩漾的媚色……
顯是近來日子舒爽,被滋潤得十分稱心。
「小九這些天可忙得很哪,」平慶伯夫人笑著,美眸里精光閃動。「今兒可有空閑陪母親說說話兒?」
「只要母親不嫌棄,小九自然樂于兩老承歡膝下。」她也笑得好不天真可愛。
平慶伯夫人眼神森冷了一瞬,面上喜色越歡,甚至親手牽起了她往另一頭臨水而築的水榭上走。「母親就知道小九是個有孝心的……雖說比不上你那做了郡王側妃的大姊姊,可也比你其他幾個姊姊听話多多了——對了,你們都在這兒候著吧,我們娘倆兒說說私話。」
「諾。」許媽媽和一干侍女便留在九曲橋這頭守著。
栗兒也恭敬地站到了許媽媽身邊,卻是不著痕跡地瞄了早已掠影飄至水榭頂上潛伏的青索一眼——
誰知道這個惡毒的伯夫人又想下什麼狠手?幸好還有青五在。
平慶伯夫人和容如花在水榭內只停留了約莫盞茶辰光,後來離開的時候,「母女倆」都是笑著的。
……待回到寢堂後,始終面露深思的容如花終于對滿臉關切的栗兒開口道。
「她說胡媽媽的兒子向她哭求想接回母親侍奉盡孝,做主子的也不該離分人家骨肉至親,這是造孽。」她嘴角隱有一絲諷刺。
伯夫人毒殺她親娘的時候,怎麼就沒想過造不造孽呢?
「真真可笑。」栗兒冷笑,頓了一頓,警覺問︰「只是,伯夫人怎麼會突然又想起這個人?您允了嗎?」
「我自然拿話遮掩了過去。胡媽媽已尸骨無存,阿瑯哥哥當初故意命人將她的尸首帶走,只留了她的一根銀簪和幾片被撕扯破的衣衫與血跡,蒙了伯府的人……」
餅往記憶躍現眼前,她下意識揉捏著隱隱作痛的傷腿。「伯夫人今日口氣分外強硬,似有幾分試探,好像已經懷疑胡媽媽根本不在我手上了。」
栗兒神情嚴肅起來。「您懷疑是有人泄了口風?」
「不,冠玉侯府上下一心固若金湯,向來內言不出。」容如花吁了一口氣,自嘲地笑笑道︰「當時拿胡媽媽的事兒也只是想分一分她的心神,讓她驚疑顧忌,咱們好趁亂行事,本也不指望這事兒能給她造成多大的阻絆,不過她能這麼快就反應過來,不愧是掌中饋多年的伯府夫人。」
栗兒擔憂地看著她。
「後來她倒也緩和了口氣,還讓我賞花會都跟著她——」容如花停下揉捏膝蓋的動作,蹙眉道︰「事情不太對勁!」
「小九姑子?」
「讓府里的暗線們都查查,最近伯夫人除了劉太醫外還見了什麼人?許媽媽那兒更要注意。」
「奴明白。」栗兒面色嚴肅,迅速地領命而去。
壁玉侯府安插在平慶伯府的釘子果然了得,不到半炷香就傳來了容如蘭的女乃媽媽最近頻頻回府求見伯夫人,卻總被許媽媽攔住,帶回了自己的居處,不知兩人商議了什麼,可女乃媽媽離去時每每面色不善。
「容如蘭……」容如花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