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來主持中饋,自內院中撈取的銀子還遠遠不及這些時日的暴利,尤其放這些外帳的人手都是她自己娘家陪房,論精明和忠心皆屬一等一,想來不消兩三年,光是印子錢的收益便足有百萬金之數。
平慶伯夫人笑得得意暢快,可笑著笑著,她又不自禁地打了個大大的呵欠,隨即止不住喉頭發癢,頻頻喘咳,跟著打骨子里那股莫名升起的熟悉酥麻隱痛感又竄了上來。
「許媽媽,藥呢?」她的手不自覺地微微發抖,喘息著略帶急促尖銳地叫喚著,「把前兒劉太醫開的藥丸兒拿來!」
許媽媽神情微變,自瓖金紅木小五斗櫃里取出一只藥瓶子,倒出了三顆滴溜溜的紅色藥丸兒,斟了杯茶一起送到了她手里。
平慶伯夫人顫抖著手迫不及待仰頭吞咽下了藥丸,灌了一口清澈甘甜的茶水送服進喉,喘了一口氣。
許媽媽緊張地看著滿頭大汗顫抖連連的平慶伯夫人慢慢放松了下來,身軀軟軟癱在迎枕上,過了一會兒,美麗雪白的臉龐蕩漾開一抹迷醉似的酡紅,身子扭動了下,體內那股隱痛麻癢逐漸化成了某種不可言說的銷魂滋味,胸口緩緩起伏著,嘴角甚至逸出了一絲申吟……似苦似樂,又似回味無窮……
近日夫人也不知怎地,往常的哮喘之癥發作時服用劉太醫的藥,不到半盞茶辰光就能慢慢兒好轉,可這些時日以來,劉太醫的藥一服下後見效神速,可是夫人……夫人卻變成了這……異常的模樣。
許媽媽始終憋著一口復雜焦慮的心思不敢再多問,因為最初發覺自己身子的異狀時,夫人也是請了劉太醫來嚴厲詢問過的,甚至還私下讓側妃娘娘的心月復府醫看過了,確定這藥丸並無任何差錯和古怪。
夫人不好將服藥後,身子竟會升起這恍若和男子合歡極樂的滋味等癥狀訴諸于口,只模糊說了幾樣輕微的癥候,最後太醫和府醫幾經推敲,隱諱地說了許是女子陰陽不協宮胞失調,故此和藥性略有沖突的緣故。
平慶伯夫人羞臊難言,心下倒是信服安心了幾分。
實則長年耽于婬樂之歡的伯爺腎水陽精早就耗損太過,時常是喝了大補之物方能暢猛行事,偏又左一個愛妾右一個愛姬的往榻上攬,最後分配到平慶伯夫人房里的又能有幾日?
伯夫人明面上要當個賢良大度美名遠播的正室,私下暗恨這些狐媚子勾引自己的夫君夜夜胡鬧,又時常是守著空床孤枕難耐……
許媽媽想想,終究暗嘆了一口氣。
罷了罷了,夫人也是熬得苦啊,只要這藥不是被人動了手腳,不會傷了夫人的身子,縱然說來有些丟人,那也顧不得了。
許媽媽悄悄地退下,將門關嚴實了,親自守在房門口,對于里頭隱隱約約傳出的嬌哼舒爽嘆息充耳不聞。
直到約莫一炷香時辰過後,才听到隔著一扇門,平慶伯夫人嬌媚慵懶的嗓音懶洋洋傳來……
「許媽媽,讓人備水!」
「諾。」許媽媽苦笑。
這伯府內的陰私事一樁又一樁,也不知她能不能有活著平安告老月兌身的一天。
畢竟伯夫人……已經不是以前的小姐了。
豐郡王很是滿意那夜與小舅子的談話,並且不忘叮嚀他到太僕寺後千萬要好好地為皇帝盡忠。
掌車馬、廄牧、輦輿之政的太僕寺,就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小主簿也能發揮出奇不意的作用。
尤其,當豐郡王藉由暗線得知東宮天略府果然有人秘密接觸了容如詡,他嘴角不禁揚起了一抹隱晦的笑意。
這蠢蠢欲動的棋子,最後終究會移動到哪一方,成為怎樣的一記殺招,他也很想知道。
而冠玉侯府這頭,則是開始三天兩頭往平慶伯府送錦繡綾羅、金簪玉環,還指名是給府上小九姑子的,並且時不時就下帖邀小九姑子去參加世家千金們輪番舉辦的花會。
伯府方面雖有讓容如花做內應的意思,可冠玉侯府突然熱情至此,反倒令伯府眾人有些迷惑不安,不禁騷動了起來。
「你說,冠玉侯當真對小九這麼傾心?」容太夫人啜飲著參茶,臉色沉靜看不出喜怒。「會不會這是個誘伯府入彀的套?」
這個容色清秀平常,甚至跛了一只腳的庶孫女雖有幾分心智膽氣,可若說真的能入了冠玉侯的眼,將他迷得神魂顛倒,容太夫人自己都不敢相信。
壁玉侯府和東宮這一手到底是惑敵之計,還是——
他們到底目的何在?
第2章(2)
平慶伯夫人坐于太夫人下首,和緊挨著太夫人的容如荷交換了一個眼神,遲疑地開口,「兒媳問過田媽媽和苗兒、栗兒了。前次小九應冠玉侯之邀前往茶樓,雖然她們被攔阻于外,可確實看見小九出來的時候面色嬌羞通紅,頸上甚至有……咳,痕跡。」
容如荷嗤地笑了出來,美眸也不知是諷刺還是羨慕、忌妒地道︰「沒想到冠玉侯這舉國皆知的美男子,口味如此奇特?若是用的美男計,也未免犧牲太大,動靜太大了。」
對于向來被娘家夫家嬌捧于掌心的容如荷而言,這些庶弟妹卑賤得像蟲蟻,隨便施舍些殘渣細屑就是給了他們天大榮寵了,卻沒料想到身分高貴容貌傾城的計環瑯,竟也舍得下這個身段,吃得下口?
「也許小九就跟她那個賤——」伯夫人在女兒目光警告下,勉強吞下了尖酸刻薄的厭惡之詞,深吸了一口氣,擠出笑道︰「她姨娘當初,也是叫伯爺迷戀了好些年的,或許她媚骨天生,自有一番勾人手段。」
容太夫人心有不快,冷冷地道︰「有你這樣巴不得毀了伯府女兒聲譽的嫡母嗎?這話要傳出去了,你的親生女兒雖是不愁嫁了,可就不怕她們的夫家拿了當話柄嗎?」
容太夫人也懶得再敲打她,府中還有好些個庶女沒出閣,在這兒媳眼中,又何嘗有她們的存在?
伯夫人心一突,有些心虛忐忑地看了臉色一沉的容如荷一眼,尷尬著道︰「母親,這不是……咱們私下說說嗎?兒媳不是莽撞人,以後會格外注意的。」
容太夫人面色不豫地重重哼了一聲。「不是嘴皮上說說,還得當真謹記在心才好!」
伯夫人暗暗咬牙——這老不死的,當真以為這伯府還是她的天下嗎?
容如荷看著這對婆媳,也不禁有些頭痛。
祖母出身趙國公府,從來是說一不二的性子,縱然老了不大管事,可也不是尋常吃吃喝喝任由子孫哄樂的老人家,雄厚的母家背景連郡王都要敬畏三分的……母親就算是外祖彌陽侯的嫡親女兒,若認真和祖母杠上了,也只有吃虧的份。
包何況祖母是婆婆,有天然壓制的優勢,這口氣母親不忍也得忍!
「祖母,母親,既然對方已然拿出姿態來,不管是虛是實,咱們都得趕緊把這事兒給砸實了。」容如荷嫣然一笑,眸中精光閃燦。「趁這個機會將小九和侯府在名分上拴牢了,那狡若狐狸的冠玉侯若是想反口,就是御史的口水也能把他給淹了。」
一旦冠玉侯府和平慶伯府聯姻,東宮日後還會百分百信任這個向來親近的表弟嗎?
計環瑯就算再巧言詭辯多智近妖,若當真娶了豐郡王的妻妹,想和豐郡王府撇清關系又談何容易?
小九的身分注定做不了正妻,可就是一個貴妾的名分,也足以成為東宮和冠玉侯之間的一根刺了。
容太夫人蒼老的眸底掠過一抹精明喜色,微笑道︰「後日你舅祖母家的小孫子洗三兒,祖母和你母親赴宴後自然會多聊聊此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