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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迷花魁(上) 第22頁

作者︰綠光

寒風如針直往他的身體扎,不過才走了三間房的距離,就已經教他冷汗涔涔地倚在廊桿邊喘息。

驀地,他听見熟悉的聲音,「好瀲灩,求你了,再幫我一回,我這火呀已經燒到眉頭了,你好歹也幫我消消火。」

應多聞朝聲音來源望去,管不了腰傷的痛楚,拖著腳步,過了轉角,便見一間房,里頭燈火通明,他想再走近一點,卻听見——

「二爺,你也太食髓知味了,好歹讓我歇歇,我好累……」

他氣息紊亂,只覺得眼前一片花白,用力地眨著眼,想再往前走,突地听見腳步聲,便閃身躲進了轉角,貼在牆面,側眼望去,就見是李叔昂的一名隨從上前敲著門。

「誰呀,我正忙著!」李叔昂在房里不耐地斥道。

燕回嘖了聲道︰「二爺,這是你吩咐的東西,真不拿,我就走了。」

應多聞瞧見他手上拿著的是只瓶子,像是裝了藥膏什麼的,一會就見李叔昂衣衫不整,就連袍子都沒系上,開了門就將瓶子搶了過去。「這是我的瀲灩要的,你要沒什麼事,就別再過來叨擾我。」

「二爺,你都折騰瀲灩幾天了,好歹也讓她歇一會。」燕回實在是看不過去了,不禁好言勸著。

「你管得著嗎?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銀兩將她贖回來,又是額外花了多少錢替她的侍從擺平了那件命案?她本就該任由我折騰。」說著,將門板大力的關上,隱約听見他道︰「好瀲灩,哪里疼?爺兒幫你抹藥,一會就不疼了,咱們再繼續吧。」

門外,燕回搖了搖頭,大步離去。

而躲在轉角處的應多聞高大的身形終于撐不住,無力地癱坐在地。

怎會如此?為何會變成如此……他連命都可以豁出去的護她,為何最終卻是她賣了自己救他?

淚水,猝不及防地掉落。

被深信的家人背叛,他咬牙忍了,因為有她,他不再茫無目的,他就愛她笑著面對任何困境,哪怕早已進了死胡同,她還是堅信可以找到契機。

因為她,他才有勇氣活下去,可如今,他卻將她推進了地獄里……

當年因為他,她才會墜入煙花地,如今又因為他,她一個伯府千金竟落得這種下場……

他到底還要將她害到什麼地步?!

他一步錯,步步錯,像他這種人,應該去死吧……

他頹坐在地,後腦杓往後敲著牆面,一下重過一下,仿佛要置自己于死地,可惜,體虛至此的他,連強求死都難,體內一陣氣血翻涌,逼出一口血,黑暗隨即鋪天蓋地將他吞噬。

書房內——

「二爺就別忙了,藥瓶先擱著,我這兒先看完。」瀲灩擺了擺手,全神貫注在桌面的帳本,嘴上碎念著。

「什麼破帳,簡直就是亂七八糟,也難怪你查帳查個老半天還查不出個所以然。」

「什麼破帳,這帳不都是這麼列著算?」李叔昂眯起眼,開始懷疑這小丫頭要造反了,壓根沒將他看在眼里。

瀲灩不禁翻了白眼。「二爺,哪有人這樣記帳的?你瞧這兒,四季坊的一日總營收,一日總支出,可問題是,這賭坊總有人會除,只寫一日進出,這賒的部分沒寫,人家還的也沒,另筆記下,久了當然帳面就會亂嘛,我要是你的帳房,不趁這當頭動手,還真對不起自己。」

這是常識好不好!

李叔昂听完,可真是不服氣了。「好,你說的有理,那你告訴我,四季坊的帳該怎麼算最清楚,又不會教人虧空。」

「很簡單,用試算表就好了嘛。」

「試算表是什麼東西?」

「試算表就是……」她驀地頓住,一時也說不清楚,可她明明懂的呀。「反正就做昨日結余,今日收支、結余,至于賒帳的,可以另設帳本記錄,一個人頭就是一個帳戶,設一個月一期,記月初余額,本日增減,總數相減,就可以算出期末余額,這樣的話月底對帳,不是輕松多了嗎?」

說了半天,瞧他還是一臉迷糊,算了,反正她知道是什麼東西就好,跟他解釋那麼多做什麼,橫豎他也听不懂。

李叔昂托著腮枕在案面,想了半晌,還是掏出了藥瓶,給她遭紙劃破的指尖上藥,邊說︰「我說真的,瀲灩,你是打哪來的,怎麼這帳本的事你這般上手?」這已經不是上手而已,她算帳是不需要算盤的,手指才點幾下就算清了,他差點就要跪地膜拜她了。

「我不知道,我沒了之前的記憶,人清醒時就在天香樓里,听說我初到天香樓時尋短見,往牆上一撞,結果把前塵往事都給撞掉了。」她無所謂地聳聳肩,對往事並沒那麼介懷。

李叔昂揚了揚眉,不甚在意地道︰「你出身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趕緊替我將這些帳本搞定,若凡那混蛋說什麼他懷疑有人在帳上動手腳,結果他自個兒都不查,也不想想我外出接洽生意好幾個月,回頭他什麼都沒辦,只將這些爛攤子丟給我,你要是不幫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活了。」

「知道、知道,二爺對我的恩情,我點滴在心頭,該怎麼報答,我腦袋清明得很。」所以她一進牙行後院,不就沒日沒夜地替他算帳了嗎?多聞那兒,她也只能撥點時間去瞧他。

「對了,大夫用的藥會不會太猛,多聞一直沒醒來?」

「大夫說,他傷及髒器,用重藥配以麻沸散讓他多睡,可以讓他收口比較快,況且他要是清醒也只是痛得難受而已。」

「喔。」

「不過,你跟他到底是什麼關系?」

瀲灩的眼從帳本里抬起,對上李叔昂好奇的嘴臉。「我跟他……是禍福相依,生死共存的關系。」

李叔昂笑得壞壞地道︰「你好大的膽子,敢當著我的面這般說,也不想想你合該是我的人。」

「二爺,你說過,你要的是我聰穎的腦袋當你的生財工具,這點,我保證絕對教你滿意,但我不是你的人,這點也請你勿忘。」當初就協議好的事,她可不允許他現在反悔。

李叔昂倒也不惱,依舊笑嘻嘻地道︰「可我替你的男人出了不少力,你不覺得你又多欠了我一些?」

「出最多力的人是宋綽大人,這恩情我是記上了。」香兒當時在場,將發生的事巨細靡遺地說了,哪怕宋綽瞧不起她的出身,但恩情就是恩情,能還時她一定還,絕不拖欠。

「嘖,我不求他,他會幫嗎?」

「可是他看起來和二爺也沒那麼好交情。」她實話實說。

「跟他好交情的是三爺不是我。」李叔昂沒好氣地道。「好了好了,趕緊算帳,確保我今兒個可以好好地爬上我的床睡。」

「二爺,我從了良籍,從此以後,就算是一般的平頭百姓了嗎?」她突問。

李叔昂回頭看了她一眼,實話實說地道︰「妓籍從良並不難,只要無人知曉你的過去,你當然是良籍,只要門楣匹配,嫁與常人為妻自是可以,但若是有人知曉你的過去,哪怕你已是良籍,周遭人卻不見得會當你是良籍。」

瀲灩聞言,不禁沉默不語。

「你的男人本就知曉你的身分,他應該不會在乎這些才是。」

「他——」

「小姐,不好了,多聞不知怎地竟跑到這兒來,他人厥過去了!」門外突地傳來香兒的驚呼聲,瀲灩啥也不管,人就往外沖去。

第八章進京成了青樓大掌櫃(1)

就在大夫診脈後,瀲灩急聲問︰「大夫,他現在到底要不要緊?」

大夫搖了搖頭。「這位爺兒是心血俱耗,又遇大悲之事,體內氣血逆沖,虛弱身子又染風寒,他……如今是重藥用不得,不用重藥這氣瘀之處又無法暢行,不管怎麼做都是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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