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靖南臉色一沉,有些不悅的道︰「怎麼,難不成爺不能留在這兒嗎?」
丙然是不能寵的女人,不過給了她幾分好臉色,她又順著竿子往上爬了,心中雖然咕噥了幾句,卻沒有一如往常般的拂袖而去。
「妾身哪里這樣說過,只不過是怕好姨娘等得急了。既然爺不想去就罷了。」見他堅持,汪襲綠也不和他爭。
「今兒個是十五,她知道規矩的。」
「嗯。」汪襲綠輕輕地點點頭。
既然他想待在這兒,就待著吧,反正一切……已經無所謂了。
因為不再在乎,所以可以都順他的意,想留就留,想走就走。
「既然這樣,爺且在這兒休息一會兒,妾身去同劉掌櫃說些事,一會兒會回來陪爺用膳。」她不再多看他一眼,一邊說著話,一邊自顧自地轉身要離開。
可這回,褚靖南卻沒有放任她離去,在她邁出第二步時,他就伸手扯住了她冰涼的手。「身子還不舒服呢,去哪里?」
「劉掌櫃有些事要回稟,听說是急事。」
「有什麼事讓他來這兒說便是了,你既不舒服,何苦還要跑來跑去的。」
心下自然又是一片詫異,只不過這回汪襲綠卻沒有順著他。「爺向來不喜听那鋪子里的事,又何苦委屈自己?我去去就來。」
「你……」听了她的話,褚靖南又瞪了眼,難得體貼她一回,竟然還被她倒打了一耙。
他身為將軍,想的自然是國之大事,誰耐煩在那一堆銅臭事兒里頭打滾,也就只有她,放著好好的將軍夫人不做,偏就喜歡做生意。
「爺可別生氣,這柴米油鹽的事兒雖然就是芝麻綠豆的小事兒,可也是正事,要不然咱們這一大家子人,要吃要喝要花用的,總也不能坐吃山空,不是嗎?」瞧著他生氣,汪襲綠表面上是在勸他,可話中暗藏的刺兒可沒少,甚至她心中暗喜,就等著他能一如往常的拂袖而去。
誰知他大爺這回脾氣忒好,不但不走,還大剌剌的走到炕上斜躺著,只手撐頭瞧著她,一手還翻看著她今早看著還來不及收拾的書冊。
見他那好整以暇、完全喧賓奪主的模樣,她倒是有些傻眼,哪一回來,他不是臭著一張臉,再鐵青著一張臉離開,好像有人將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才肯來似的,可這一回,他竟然主動想要留下,還好像挺習慣似的,望著這樣的他,她覺得原本舒緩一些的頭疼又蹭蹭地往上冒了起來。
看來這位大爺今夜是鐵了心的想留在這兒,再轉念想了一下,如此……倒也挺好,就怕這後院不亂,只要能亂了,她自是更容易安排好退路。
想通了之後,汪襲綠伸手招來一個丫鬟,讓她伺候這位大爺喝喝茶、吃吃小點,她便領著紅串出去了。
第2章(1)
汪襲綠在一連串乍怒乍驚的洗禮下,好似剛打完一場仗般的疲累,她由著紅串攙扶,出了院門才又走了幾步,就乏力地倚著一根廊柱喘氣。
「少夫人……你怎麼樣了?快來……」
紅串撐著主子虛軟的身子,心慌不已的正要開口喚人,卻被汪襲綠用力掐了掐手腕。
「我沒事,不要驚慌,先扶著我到偏廳歇會兒就行了,劉掌櫃應該到了。」
「這個時候少夫人還見什麼劉掌櫃啊?」紅串心急如焚,可也不敢大聲說話。
「照我的吩咐做。」汪襲綠現在沒有多說一句話的力氣,短短的一句話便顯得嚴厲。
她不想讓自己淪落到像褚靖南的那些妾室們一樣,總用示弱的手段爭寵,即使方才他顯然是有點擔憂她的,可那又如何?他折辱她在先,難不成還要她屈意承歡嗎?
她辦不到,因為清楚自己辦不到,所以她知道自己該離去了。
「少夫人,那奴婢先扶你去偏廳,可你得答應奴婢,先好好歇息一會兒,萬事也沒你的身子骨重要。」紅串只能順著主子的意思,可是她一邊小心翼翼地攙著主子挪動步伐,仍不忘低聲勸道。
「嗯。」知道這丫頭是真的擔心,汪襲綠微微頷首,卻忍不住自嘲的勾起嘴角,自己這身子骨倒真是益發沒用了。
不過話說回來,在那群鶯鶯燕燕的折騰之下,再加上婆母總愛挑刺,她又哪能真正心安,鎮日勞心勞力,身子自然也會跟著不好。
「少夫人,今晚你可要把握住機會,若是能懷上孩子,日子應該就能輕松些了。」紅串老調重彈。
聞言,汪襲綠也沒多說什麼,只是抿唇一笑,這丫頭若是知曉她的打算,只怕要嚇壞了,所以還是瞞著好。
便這麼一句、兩句的閑話中,汪襲綠主僕倆慢慢挪步到了偏廳,便見另一頭,半屏也領著劉掌櫃匆匆地走過來。
劉掌櫃年紀倒是不老,四十幾歲的人,精明干練,這一年多來也多虧了有他,她才能將自己的嫁妝打點得很好。
劉掌櫃是她娘為她留下的能人,做生意確實眼光毒辣,他跟著她娘到江家,一向忠心耿耿,所以在她出嫁的時候,她除了她娘留給她的嫁妝之外,並沒有多要什麼,卻堅持劉掌櫃一定要跟著她。
她知道在她娘過世後,劉掌櫃的日子過得並不好,畢竟他是她娘的陪嫁,自然也不可能得到她爹前幾年新娶進門的繼母重用。
望著那張已經有些風霜的臉龐,再瞧著劉管事帶著濃濃慈愛之情的眸光,汪襲綠驀地想起了她那柔弱枉死的娘親,娘親還活著的時候,每每瞧著她的眼神也是這般的慈愛溫暖,而且自從娘親含悲而終之後,這世上會用這樣憐惜的目光瞧著她的,也只有劉掌櫃了。
娘親的性子軟弱,又深愛父親,所以每每郁結在心,最後竟然因為小妾的仗勢欺人而被活活氣死,在這個尊卑分明的時代,這種事說來可笑,但的確發生了,說到底,真正的原因也就是因為她爹不喜、不敬她娘。
她爹雖是瞧不起她娘的出身,可是拿她娘的銀兩去捐官時卻毫不手軟,但每每妻妾發生爭端,他爹斥責的永遠都是娘親。
由于不齒爹的行為,所以娘親去世後,她便很少同爹說話,父女倆的感情逐漸疏離,但她可沒讓那些害死她娘的女人們好過,就說那氣死了她娘的駱姨娘,便是因為讓她逮著了她和她那青梅竹馬的表哥有著不清不楚的關系,她便毫不留情地將消息透露給她爹知曉。
任何一個男人只要知道自己可能戴了頂綠帽都不可能心平氣和,再加上她不著痕跡地挑撥了幾句,駱姨娘就被發賣了出去,而且還是被賣到了那骯髒地去。
自她娘含怨而死的那一刻,她便發誓這輩子不再讓人欺到她頭上。
無奈的是,她和娘親遇到了同樣的男人,一個完全不放任何心思到她身上的男人,所以在褚家,人人都能踩她一腳,想到這里,她臉上不由得浮現一抹苦笑。
認命嗎?不可能!既然人人都想要她不好過,她更要為自己掙出一片天!
「少夫人,你又受委屈了?」
劉掌櫃雖然不常來褚家,可是因為少夫人的關系,他沒少關心過褚家的狀況,對于少夫人的處境也是心知肚明的,尤其瞧著她那日益縴瘦的身板,便明白她和當初的小姐一般,沒嫁對人,也沒過好日子。
「劉伯,我沒事。」劉掌櫃的關心讓汪襲綠原本冰涼的心滑過了一絲暖意,嗓音也不自覺柔和了許多。終究是娘親為她留下的人,不似這府里上下百余人,有一半都是口不對心,拜高踩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