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和宗德都已經十五歲,差不多該開始說親,我們喬家無嫡,自是由弟弟中選出一個寄到母親名下,成為正室嫡子,只是要選誰,始終沒個定論,照說子嗣之事輪不到我一個出嫁的女兒說話,可今日既然因弟弟不爭氣把我叫了回來,我自然能說上一說。」
段姨娘一急,「大姑娘,這事……可留著以後說。」如果現在說起,宗德肯定沒希望了。
「爹爹,我才說她不懂規矩,她馬上示範了什麼叫做不懂規矩,我在跟爹說子嗣之事,也是她一個下人可以插嘴的?這樣您還放心?今日之事,有一不可有二,我已經成親,斷不能每次都來為弟弟收拾爛攤子。」
段氏見丈夫似乎還有點猶豫,便假意道︰「你這丫頭,怎麼這樣跟爹說話。」
喬利農喜歡段姨娘,連帶著寵愛宗德,想要立他為嫡,但她煩死了在段家的嫡母,煩死了段姨娘,真的煩死了,被這兩母女拿她的親生母親秦姨娘威脅了一輩子,她才不想讓喬宗德成為自己的嫡子,她寧願墳前雜草叢生,也不想給這種人祭拜。
喬翠喜自然懂母親的意思,這件事情她已經想了很久,但沒遇到好時機,宗德鬧事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不咬死了都對不起自己,「其實要擺平事情很簡單,建物金一萬兩,諸般事物一萬兩,姐兒們來不及帶出的金銀細軟約五千兩,合計兩萬五千兩,給他二十五萬兩,別討價還價,一次給足,另外包個一千兩給審事大人,只要踫上這案子都加倍打點,一來他收如此重金,二來知道我們賠了十倍,就算對方再不肯,審事大人有的是辦法讓對方肯。」
喬利農皺眉,「我們家自然有,只不過——」
「只不過以後捐官大概就只能捐三個,沒辦法給四個弟弟一人一個,那也簡單,宗德不給捐就行了,反正二十五萬兩,看他想做完牢出來捐個官,還是不蹲苦牢一輩子白身,都行,總不能惹事還當沒事,女兒丑話說在前頭,爹爹若是要偏心拿私房錢補,宗德哪日殺人越貨,可別讓女兒來救——這二十五萬,是給宗德買教訓,他放火,就是拿自己的捐官錢去平,以後想做什麼之前,至少會想一想。」
段姨娘還是想說些什麼,但想起剛剛被訓斥,又不敢,只能眼巴巴望著喬老爺。
喬老爺想了想,下定決心,「凌管家,去找帳房,照大小姐的意思去辦。」
段姨娘一下癱坐在地上,想到兒子可以回來,略覺安心,但想起沒了捐官銀,又覺得心痛,一時茫然。
「既然已經說到這分上,女兒再把嫡子之事順便說一說——宗德在外頭敢自稱喬家嫡子、侯府正經小舅子,敢毀樓放火,不都是仗著段姨娘?段姨娘如此會教孩子,不管立宗德還是宗禮誰為嫡,都會把喬家敗光,爹爹若不想晚年睡破廟,討殘粥,就得從宗和宗孝選,宗和十五,宗孝十三,女兒覺得宗和好些,祖母年紀大了,若能替嫡孫張羅婚事,肯定能高興。」
湯姨娘眼楮亮了起來,若能立宗和,雖然兒子從此就算太太的,跟自己再無關系,但嫡子身分大大有好處,她這娘讓得心甘情願,就算把她趕到鄉下莊子,她也是願意的。
「宗和敦厚,湯姨娘老實,嫡子個性固然重要,但生母個性可也得考慮,爹爹再好好想一想吧。」
喬老爺見女兒如此,簡直沒辦法,果然是移居養氣嗎,以前在喬家時,明明就很乖順,怎麼才嫁到侯府一個多月,就變成如此。
但不得不承認,這孩子說得都沒錯。
他也不是沒考慮過,只是……唉。
「段姨娘,你過去在府中以平妻自居,平日諸多無禮,甚至仗著生了兩個兒子,屢次越過我母親去,我再心疼母親,但也沒辦法,可現在不同了,我是侯府世子夫人,我告訴你,影衛真是太好用了,我讓他們監視誰就監視誰,我讓他們做什麼就做什麼,現在我當著爹娘的面告訴你,要怎麼為難秦姨娘是段家的事情,但是怎麼為難你,是我喬家的事情,你懂不懂?
「不懂?往白的說,段大太太餓秦姨娘一頓,我就餓你十頓,段大太太給秦姨娘立一次規矩,我就立你十次規矩,要是秦姨娘不小心摔倒了,你就得不小心摔倒,要是秦姨娘自己病死了,你也得自己病死,懂了嗎?」
陸蔚英覺得有趣得不行,這丫頭原來這樣生龍活虎。
想起自己沒有陪她歸寧,想想,那就陪她演出戲。
于是清咳一聲,大步跨入。
若段姨娘剛剛還半信半疑,此刻見到世子本人,哪還有什麼疑問,但苦于平日善于保養,身體太好,竟是無法暈過去。
第5章(1)
喬翠喜本來就打算今日把事情辦好,見到陸蔚英來雖然嚇了一跳,可見他沒戳穿自己,又見他神色頗佳,因此在兩邊見完禮後,大著膽子說悄悄話,「世子沒有陪我歸寧,肯定愧疚,不如今日就配合我演場戲,從此兩清如何?」
陸蔚英覺得這女人真不象話,但想起她剛剛生龍活虎的活潑模樣,莫名想看她怎麼繼續教訓親爹寵妾,于是發出一個單音表示同意。
「謝世子爺。」喬翠喜一福身。
以這個時代的價值觀來說,陸蔚英真的可以打上九十分了,她只要每天早上如時出現在陸老夫人房中盡孝,盡到該盡的責任,其他的事情他都很隨便她。
基本上來說,算自由。
斑門大戶,不找妻子麻煩的男人太珍稀了,所以即使沒有夫妻感情,她也還是很感謝的。
得到他的允許,她轉身對喬利農說︰「爹,女兒剛剛還沒說完,這就繼續。」
喬利農苦著臉,實在不知道女兒何以變得如此霸氣。
段氏卻是欣慰的,這些話,她們母女都不知道說過多少次,段姨娘跋扈,自己也哭了不少回,喬利農對自己雖然有敬意,但將來若真讓宗德為嫡,只怕自己晚景淒涼。
「一來宗和為長,無嫡立長,有理有據,二來宗和膽小心軟,絕對不敢惹是生非,如此能保闔家平安,若是宗德宗禮將來分家後若心事,宗和看在兄弟情分上,總會伸手照顧,不會讓我喬家血脈流落街頭,第三嘛,女兒就是見湯姨娘老實,弟弟們都是跟著生母長大,即使立嫡,只怕也還是听生母的話多,湯姨娘認分,肯定不會攛掇弟弟做不該做的事。
「至于宗和的正妻,我也想好了,就是月兒——這兩三年,規矩習字都練起來了,女兒敢擔保,絕對能成為弟弟的賢妻,再者,如此婚配,祖母也會高興的。」
喬利農說不出話來,湯姨娘緊張萬分,段氏卻是眼眶一紅——宗和老實仁厚,月兒也是好孩子,若是這兩人成為自己的嫡子嫡媳,就不用怕晚年了,她實在是……連出家都想過了。
至于陸蔚英,突然想到一句話——人不可貌相。
新婚之夜她跳上跳下搖床柱,說真的,他一直覺得她腦子不太好,又想不過商人之女,婚事又是自己求來,不願意太苛責,此刻听她一番言論,竟是井井有條,連將來之事,都想到了。
若無嫡子,立的就得不是最優秀的庶子,而是最心軟的庶子,這種人當上一家之主,親戚才能得到照應,否則只會顧著自己一脈,不會管到旁枝。
「爹爹,今日世子在,您若同意,世子便是見證,一般商戶立嫡哪來這樣大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