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沈從一臉感激。
「從今以後,鋪子就拜托先生了。」該給予的尊重她會給,接下來就看這位帳房先生的能力究竟如何了。
「沈某一定盡力。」
「沈先生現在家居何處?」
「沈某賃了間小屋。」
「身邊可有人可以服侍老太太?」他要是來鋪子上工,家中無人照顧病人,豈不是白搭。
「沈某可以應付得來。」他略顯躊躇的道,說實在的,他也擔心母親無人照顧,可怎麼辦呢,自己不出門討口飯吃,兩母子的下場包糟糕。
「沈先生不如考慮是否要搬過來住?我家這宅子雖不算寬闊,倒也還有一間空房,你安心在鋪子待著,老太太就在後院待著,家里人手夠多,可以幫你瞅著,你也離得近,免得牽掛。」
「姑娘的意思是讓我和家母住進來?」他還真沒敢想過這個,給了賣身銀子,又給了看病銀子,現下居然還讓他和母親有棲身之處。
這些年,他的心早被人情冷暖磨礪得無比堅硬,能遇到這麼體貼溫暖的姑娘,他內心激動到說不出話來。
「不願意不要緊。」見他沉默不語,以為他有什麼為難之處,伏幼趕緊說道。
沈從一揖到地,「姑娘恩情,沈某無以為報,唯肝腦涂地,報效東家。」
哎喲喂啊,不用肝腦涂地,好好干活就行了。「反正也不急著上工,先生不若先回去把家里的事處理好再過來,待會兒我帶你去見我爹,你再把這事跟他提一提就是了。」
「多謝姑娘。」他到這里才明白,自己要跟著的東家是另有其人。
伏幼領著沈從去見了伏臨門,把事情都安排妥當之後,頓時發覺家里住得滿滿當當的都是人,連個伸腳踢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她蹙著眉頭想事,回房把兩個瓦罐里存的銅錢、銀塊都倒了出來,數了一遍。
這年頭的房價她心里是有數的,鎮上那些大富人家的宅子她是不敢想,但次一點的、能容納家里這許多人的房子應該可行。
鎮子東邊房價最高,她買不起,北邊不靠集市,不方便,西邊那里太靠近老家,她不願意,得往南邊找找了……
用晚飯的時候,她把想買宅子的想法提了出來。
伏觀放下筷子,問︰「我們現下有能力買大一點的宅子嗎?」
朱佾開繼續扒飯不語。
要說以朱佾開這典人尷尬的身分,其實是不好和主人家同桌吃飯的,該去和下人們湊一桌,只是他在別桌,其他的人說他氣勢太強,比主子還像主子,處著不自在,吃不下飯,也沒道理讓他自己蹲到邊角去吃,便把他招來跟主人家同桌用飯。
他倒是叫來就來,沒什麼不自在。
伏幼把攢下來的銀子報了個數出來。
伏家人知道她會存銀子,卻不知道確切的數目,伏幼這一說她手中有將近一百兩的銀子,一家之主的伏臨門飯都吃不下了,他保持沉默,夾了醬花生吃著,配了一大口糙米飯。
雖然說一百兩銀子對朱佾開來說只是個屁,不過想想這丫頭能在不到一年時間憑自己能力賺這麼些錢,算能干的了。
他在一旁看著她賺錢的認真模樣,挑人的細心,看著她想置屋給家人過更好生活的霸氣,她和他認識的女子都不一樣,看著她的目光越發柔和了。
好半晌,嘴里的飯咽了下去,伏臨門將手中飯筷放下,道︰「去找中人問問吧,如果銀子不夠,爹那里可以添上一點。」
見丈夫支持了,李氏連忙道︰「娘那邊也攢了一點。」
「我每個月的月銀都留著,妹妹,都給你。」
這是一家人才會說的話。
伏幼笑了開來,瞬間對自家人將來的生活充滿信心。「等我把手上這幾爐的餅干賣出去,就去問。」
糖霜加翻糖的餅干不像炸包子或醬菜能每天不斷地賣,人手不夠,烤爐也不夠,想擴大營業,她需要大一點的宅子,蓋更多烤爐,找來人手——總結一句話,如果能開鋪子就好了。
這些,都要銀子。
唉,人雙腳錢四腳,真是花錢速度趕不上賺錢啊!
不,她不能頹喪,剛才想到可以買宅子心里不是還挺高興的,會花錢也算是好事,這是激發她努力奮發向上的動力啊。
她得賺更多的銀子才行!
第八章爺不只值五兩(1)
女兒提出要換大房子,還不就是為著家中宅子不夠住的問題,這下,讓伏臨門想起家中唯一的「外人」。
飯後,他把朱佾開留了下來,客氣的給他倒了杯茶。「朱公子。」
「伏老板,你有話就請直說。」
「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的典當期快到了,公子現在行動無礙,是不是該寫封信知會家人,讓人來接你回去?」
把他質當在當鋪里的人,當初再三重申他們家公子身分矜貴,不能有一絲失誤,這位朱公子在他家里雖然稱不上好飯好菜供著,女兒還把他指使得團團轉,但總歸是過得不差,只是無論多好,也比不上回自己的家吧。
「伏老板這是在攆我了?」
朱佾開冷冷看著人,眼珠子里冰冷得一點溫度也沒有。
伏臨門本來沉著身子坐下的臀部,突然輕了輕。
他不是很愛跟朱佾開打交道就是這個原因,和他對話莫名就覺得自己像是塊砧板上的肉,好像被他的眼神凌遲來、凌遲去,一下子就面目全非了。
「哪里、哪里,只是善盡提醒之責。」明明是被人當了的典人,可瞧瞧他那氣勢、那態度,活像他這掌櫃的才是那個該卑躬屈膝的人。
明明他瞧著這位公子和女兒說話的時候也還好哇,怎麼人到他面前卻像是換了個人?
「家人嗎?似乎也是應該到了。」小龍都到舄水鎮多少天了,那些人再如何拖沓行程,也不可能還沒到。再說了,無論如何那些女人還是需要他為家族撐場面,不敢真的對他置之不理。
「那就好、那就好。」伏臨門越和他相處,越是坐立難安,很想趕快離開。
「伏老板還有話說?」
「沒有、沒有,咳,我先回屋子去了。」他這是落荒而逃嗎?好歹他是主人家,怎麼會這樣?
有錢好辦事,臘月前,伏家大房搬到了新宅子。
宅子簇新簇新的,賣家剛蓋好半年,原先想留給兒子娶親用的,不料兒子犯了官司,還是那種會砍頭的官司,別說娶親不成,想把人全須全尾的救出來,要填進去的銀子就算跟流水一樣花也不見得能成,但這可是唯一的獨子,老兩口就算賣光家產也要把兒子給撈回來,新宅子自然用來籌救命錢。
因為急著月兌手,價錢低得有點難看,老夫婦實在不太想賣,但有什麼辦法,能多一兩銀子也是銀子。
伏幼見不得人為難,添上三十兩銀子,讓那對夫婦感恩戴德了一番。
「囡囡啊,這宅子娘看著兆頭不好。」布置、房間、堂屋、假山流水幾乎都可媲美伏氏老家,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是李氏就是覺得別扭。
「哪里不好?我瞧到處都合意得很。」她還帶朱佾開先來看過,他是京城人,眼界能差到哪里去,他一點頭,她就拿錢準備買了。
不過他雖說這房子能買,但瞧他那撇嘴嫌棄的樣子,這屋子他還真看不上。
其實,能買下這宅子,是多虧了朱份開的那筆贖金。
入冬之前,他的家人來了,是一個和他有兩分相似的公子哥帶著管家來的,伏幼看得出來,那做派舉止都和某人的做作有著相似度,可被學的人氣度天成,硬是學他的人就變成畫虎不成反類犬的四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