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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兩國舅爺(上) 第3頁

作者︰陳毓華

是鏡子里的那張容貌改變了她想尋死的念頭,銅鏡里那個模糊不清的女子是年紀正好的二八年華,重點是,面貌和上一世年輕時的自己有七八分的相似。

她錯愕了很久。

她能用一顆垂垂老矣的心帶著這樣的容貌活下去嗎?用這張她睽違多年,幾乎要忘記了的容顏?

無論如何,這張臉,讓她想死的心淡了些。

接著,就是這個鬧烘烘的家。

知道自己穿越後,她特意在床上多躺了好幾天,好了解這個家庭的成員、背景,直到原主的爹娘為她爭到老太太的面前去,她這才爬了起來。

既然是攸關自己的大事,沒道理讓別人替她奮斗出力,自己涼涼躺在床上,她得為自己爭取一把。

「爹、娘,祖母要我入家廟,女兒是不去的,為了不讓您和娘為難,女兒自己出去,只要立個女戶,我也能過日子。」

「什麼女戶?什麼自己出府?我頭一個不答應!」伏觀嘴上沒胡子,要不這會兒可能氣得連胡子都翹起來了。

祖母就是個老糊涂,老糊涂的話能听嗎?

他喪氣的想,不听還真不行。

伏幼也不看大哥一臉吃了蒼蠅的樣子。「祖母口口聲聲說我是潑出去的水,不把我這盆水潑出去,她是不會甘心的,我與其賴在家里讓她心里不痛快,將來找爹娘的麻煩,不如我如了她的意。」

這可不像自己那溫馴到沒有脾氣的女兒會說的話,伏臨門和李氏齊齊看著伏幼,只覺得站在眼前的女兒越發讓人看不透。

以前女兒似乎不是這個樣子的……

「我不答應,娘就你一個心肝寶貝女兒,要出去,咱們一起出去!」李氏腦袋一熱,也不知道自己喊出了什麼,看見屋里突然安靜了下來,這才怯弱弱的看向她的天——伏臨門。

「這不是小事。」伏臨門舉棋不定,這麼被分出去算怎麼回事?但是他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女兒進家廟,一輩子吃齋念佛地老死在那里?

他的女兒多可愛啊,她就是熨貼的小棉襖,往昔只要他晚歸,她會邁著小短腿,抱板凳,站上去給他捶肩,還會裝大人樣的問他累不累?

他哪舍得把女兒送到清苦孤寂的家廟去,年復一年,終老一生?

可出去了,這一家子怎麼生活?

這活生生又嚴峻的問題橫亙在眼前,想想都得怪他,當鋪生意不差,他手邊卻沒能存下一星半點的銀子,是他沒用。

「爹如果是擔心銀子,這倒不怕,女兒有錢,何況咱們一家人同心,不怕日子過不下去。」她伏幼可不是真的十五歲少女,她多活的那一輩子是活到七十幾歲,心里可是有算計和精明的。

「我贊成妹妹,祖母既然要咱們走,誰稀罕了一直繼續忍氣吞聲的住在這,我年輕力壯,就算出去扛大包也能養活爹娘和妹妹,再說這回咱們忍了,祖母只會把我們大房瞧得更扁,更不當回事,日子不會變好,只會越來越糟心。」

從小到大,伏觀對祖母的感覺就是一個心偏到胳肢窩的老人,祖父還在時,凡事還願意講理,年紀大了後,獨斷習慣,越發胡涂,近些年根本是被二叔父牽著鼻子走。

案親的服從忠厚、一心為家族打拚在祖母眼里就是懦弱呆板好使喚,是免費的長工,娘的溫柔賢淑更是讓其成為無償的管家下人,祖母這回動腦筋動到妹妹身上,爹娘雖然不滿意男方,可拗不過祖母,勉強應了這門親,結果出了事,錯仍在他們身上,下一回說不定歪腦筋就打到他身上了。

一想到二嬸娘和祖母的嘴臉,他就起一身雞皮疙瘩。

他可不想娶二嬸娘娘家親戚的任何一個女子。

家里已經有兩個老錢家的奇葩,真的無須賭上他的人生再見證一個。

伏臨門可不懂兒子心思,他瞅著面色清明、表情鎮靜的伏幼,嘆氣道︰「你那點小錢能頂什麼用,還是自己留著買胭脂水粉,銀錢的事,爹來設法。」

看著自家妻小那復雜的表情,身為一家之主的伏臨門哪里不明白娘子和孩子在這個家里受了多少憋屈?

瞧著他們在听到他的話後,臉上的歡喜大大地掩蓋過對未知的害怕恐懼,他想,也許出去獨立過日子,對他們大房來說未必是件壞事。

他考慮得多,並不是擔心旁人說話難听,說到底是不願斷了兄弟情分。

也罷!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他是家中長子,當年答應爹要把門戶支應起來,他做到了,這些年孩子的娘跟著他忍氣吞聲、委曲求全,他是該自私一回,替自己家人打算了。

伏臨門環顧家人們一圈,道︰「既然你們都覺得搬出去好,那就搬吧!你們趕緊收拾收拾,我去找房子。」還有,得先去借點錢來應應急了。

伏幼回自己的屋里後,並沒有忙著打包行李。

她的院子不算大,屋里布置得也簡單,外屋擺著一張圓桌,幾張繡凳,珠簾子隔出來的里屋除了一張貼皮子的包瓖床外,還有一張梳妝台連著衣櫃,角落用屏風隔了個小間,里面擺了浴桶和恭桶。

她是伏府的大姑娘,按例有四個大丫鬟,原主待這些丫鬟如何、親不親近她不知道,也沒打算要追究,她讓其中一個丫鬟去把院子所有的下人都集合起來,一等眾人安靜下來便簡單扼要的說出大房要出府的決定,問誰願意跟著出去,如果不願意,也不勉強。

不能為她所用,她們的後續自然就不用她操心。

這段時日她看得出來,她院子里的丫鬟僕婦婆子都是伏老太太那邊安排過來的人,說起來就是她那個親娘的不是了,還是當家主母呢,卻連安排個人給女兒的權力都沒有,再說了,這個原主也活該,日子不知道怎麼過的,身邊竟然連一個心月復都沒有。

用膝蓋想也知道,不會有人要隨她離開伏府的。

所謂人往高處爬,水往低處流,這些人以前跟著她,也許覺得往後的日子還有奔頭,畢竟她那時還掛著大姑娘的名頭,如今她成了寡婦,他們這一房又要離開伏府——伏府或許不怎麼樣,老太太素日里嚴苛,月銀也不豐厚,除了幾個忠心耿耿的有油水,其他人別想有什麼好處,可無論如何,伏府還是這些人待習慣的舒適圈,她們沒有陪著她去外頭吃苦受罪的道理。

在這些下人眼中的大姑娘,就是個心中沒主意的主兒,召她們說話向來不曾有過,一開始許多人都是漫不經心的听著,沒往心里去,可慢慢听出味兒了,也察覺到大姑娘語意清楚干脆,面上甚至沒有多余的表情,那嚴肅和威嚴居然讓人有些陌生和不適應。

隨意低聲閑聊、嗡嗡的喧鬧聲漸漸停止後,慢著!大姑娘這是在說大房要離開伏府?

細碎的討論聲又起,伏幼等了一刻,一個個見她冷冽起來的臉色,慢慢地垂下了頭,除了躲避伏幼的目光,也安靜了下來。

但還是沒有半個人站出來表態。

很好,少了幾雙筷子吃飯,爹娘的壓力也許能小一點。

自我安慰之余,伏幼不免對原主的無能嗤之以鼻,她見過人緣不好的,沒見過這麼不好的。

「大姑娘。」人群里忽然發出一道嘹亮的聲音,一個身材壯碩的丫頭探出頭來。

她一出聲,人群很自然的給她讓了個道。

胖姑瞅著前後左右,也沒有什麼害羞的意思,肉肉的手絞著衣角,憨憨的笑道︰「胖姑願意跟姑娘一道,胖姑力氣大,能干的活兒多,胖姑也不要月例,只要一天能吃上五個窩窩頭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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