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來到桌子前,猶豫了一下,最終選擇了方蘊洲,他湊到捆著方蘊洲雙手的繩索上,一點一點割斷。
好在玻璃很鋒利,割破繩子用的時間不算長,方蘊洲自己解開腳上的繩子,又幫朝露和褚雲衡解開束縛。
「我背你走!」方蘊洲拉起褚雲衡的一條胳膊就要把他背上身。
「不!帶她走,你們逃出去後再報警!」
「不!我不要!」朝露蹲抱著他,哭著搖頭。
「朝露,記得你答應過的話,我保護不了你,如果和我在一起遇到什麼壞人,你得先顧好你自己。」褚雲衡模了模她的臉,「我等你找人來救我,快走!」
朝露擦干眼淚,站起身,「我答應你,就會做到。」
那一天半夜,警車、救護車在郊外呼嘯,朝露在報警後沒有多久便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床邊坐著的是母親和方蘊洲。
「雲衡呢?雲衡呢?」她一下子記起了昨天的可怕經歷,也記起她的男人為了不拖累她,留在了那個危險的地方,生死未卜。
她和方蘊洲逃離時撞上了回來的莊繼帆,好不容易甩開了他,並且好運地搭上了一輛過路車成功月兌逃,可這也意味著莊繼帆找不到其他發泄的對象,褚雲衡便成了唯一一個出氣筒,處境可想而知。
「你放心,他的情況還好,就在樓下的另一間病房。」方蘊洲說。
朝露舒了一口氣,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卻敵不過腦內天旋地轉,再次跌坐回床上。
賀蕊蘭嘆了口氣,「我一听到你被送進醫院就趕過來了,也沒有來得及做點吃的。我現在去樓下買,你先吃一點再去看雲衡吧,否則你這樣病歪歪的樣子,雲衡看了也心疼啊。」
朝露點頭。
方蘊洲按下正要起身的賀蕊蘭,輕輕說了句,「我去買吧,您陪陪朝露。」
在方蘊洲離開的這段時間,賀蕊蘭沒說什麼,只是緊緊握住朝露的手,朝露感受到母親的手微微顫抖,鼻頭一酸,也用力回握住,母女倆就這樣相望片刻,直到方蘊洲買了粥回來才分開。
朝露大口大口地喝著熱騰騰的雞肉粥,她真的餓了,也顧不得燙嘴。而且她一直記掛著要去看褚雲衡。
母親說得對,她不能在這時候再令他多操一份心,多難過一分,昨天的事是他們共同的惡夢,受傷害的不只是他們的,恐怕心里的陰霾更深,一想起昨日種種,她還會後怕地直打哆嗦,更別說在這次事件中受到更多屈辱折磨的褚雲衡。
在見褚雲衡之前,她洗了把臉,把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的,她要讓他覺得自己的狀況很好,告訴他不必為她擔心。
來到褚雲衡的病房,褚毅翔正守在床邊,見她進來,微微笑道︰「朝露,你來了,你們聊聊,我正好去買飯。」
褚雲衡也已經清醒過來,他望向朝露,一句話也沒有說。他手上吊著點滴,頭上裹著紗布,臉上青青紫紫,看起來狼狽極了。朝露心里明白,在他蓋著的這層毯子之下,還不知藏了多少傷口,她很想細細檢查,卻又不忍看。
「雲衡,」她小心地握住他的左手,「我們都沒事,太好了。」
「朝露,」他的左手微微動了一下,卻沒有掙開她,「你放手吧。」
朝露怔了一下,察覺他的語氣透露出疏離和無奈,她不願意往壞的方面想,只能裝作糊涂地松開了他的左手,把它塞回被子中。
「我說的不是這個。」他望著她,眼神飽含痛楚,卻沒有閃避的意思。
「是誰告訴過我,除非我想甩開這只手,否則它不會從我的掌心抽走?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呢?」
他虛弱而苦澀地一笑,「所以,我在請你放手啊。」
「為什麼?就因為昨天那件事嗎?」情急之下,朝露不禁提高了音量。
「是為了……不讓同樣的事再發生。」
她不能接受,一點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與他繼續做沒有意義的商討,「我不想談這件事。」她退後了好幾步,仿佛那樣就能隔絕褚雲衡的提議。
他嘆了口氣,「看來你累了,我們以後再談。」
朝露的火氣蹭地涌了上來,一時沒忍住,月兌口道︰「以後?你都要和我分手了,哪里有以後?」
褚雲衡緩慢地翻了身,讓自己背對著朝露,「我們當然會有以後,只不過你要習慣沒有我的以後。別擔心,你會習慣的,就像我也會習慣沒有你的日子。」
「褚雲衡!你怎麼可以這樣?」朝露走到床邊,用力將他扳向自己。
這算什麼?在一起經歷幾乎是生死劫難的關卡後,他沒有學會更加珍惜他們得來不易的愛情,反而變得畏首畏尾,面對他的軟弱退縮,朝露的委屈蓋過了體諒。
他看她的眼神仍然溫柔,讓她一瞬間以為他會改變決定,但很快她就明白是她想錯了。
「朝露,我不想騙你,我對你的感覺並沒有變,我們之間的問題並不是愛與不愛,而是我對給予你幸福的那份信心,在我眼睜睜看著你被人羞辱,我卻無能為力時就已經被摧毀成碎片了。我曾經以為,即便自己身體殘缺,仍然有能力給心愛的女人帶來安全感,護她一生幸福周全,可事實不遂人意,有些事情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不承認、不面對都沒有用。朝露,我們認輸好不好?下一局,希望你能贏得漂亮。」
朝露心煩意亂,一時又找不到話來反駁,正處在尷尬的時候,褚毅翔回到了病房,她立刻假裝沒事人似的和褚毅翔寒暄了兩句,借口身體還有些虛弱,要先回去休息,便逃也似的離開了褚雲衡的病房。
順著走廊的牆壁倏然滑坐到地上,朝露渾身無力,冷汗涔涔,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她不能和褚雲衡分手!
她的傷並不重,觀察一天後便辦理出院,褚雲衡的情況則復雜得多,多處的軟組織挫傷,皮肉傷也不少,加上脾胃虛弱,偏癱的肢體也得復健,需要在醫院多住幾天。
朝露一直當自己從未听過褚雲衡提分手的事,每天都去病房報到,褚雲衡倒也奇怪,對她雖不算熱情,卻也稱不上冷淡,而讓朝露稍感安慰的是,他沒有再舊話重提。
褚雲衡出院那天,朝露怕他提早走,特意一大早就到了醫院。見她來,他也沒有露出意外的樣子,她一進病房,就被褚毅翔拉著說︰「雲衡這孩子身體還沒完全復原,正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我勸了半天也不肯回家住,這……」
「褚伯伯,我會過去照顧他,這樣您總該放心了吧?」朝露偷偷瞄了褚雲衡一眼,還好,他沒有表示反對。
「朝露,你和雲衡都快結婚了,也該改口了吧?」褚毅翔一臉慈愛地望著她。
朝露遲疑了一下,才輕輕叫了一聲「爸爸」。她並不是因為害羞,而是顧忌到褚雲衡的反應,這幾天他雖然沒有提分手,但看他不冷不熱的態度,只怕還沒有打消那個念頭,這種時候改口並不是好時機,只是老人家的要求她不忍推拒。
褚雲衡合上眼楮,輕輕嘆了一口氣,打岔道︰「爸爸,等下讓朝露陪我回去就行了,您這幾天也辛苦了,早點回家休息,我到家給您打電話。」
褚毅翔笑了笑,「也好啊,有朝露在,我也就放心了。」
「等下洗澡時幫你搓背好不好?」回到家,朝露一邊整理褚雲衡的睡衣,一邊說。
「朝露,你什麼時候肯面對現實?」又是一聲嘆息。最近褚雲衡嘆息的次數特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