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宸楓一回想,忽覺一陣顫栗……
是啊。她是嫣兒,那表示那天自殺的人是嫣兒!她為什麼會跳下來?因為他對她說的狠話?但他所說的凶手指的是梁語蓁,她應該清楚的才是。
「嫣兒,我已經認出你了,你是我的嫣兒,為什麼不肯承認?梁語蓁騙我說你死了,你知道我有多傷心嗎?剛才我認出了你,你又知道我有多開心嗎?」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你的嫣兒……」
她的哭聲令他揪心。他想把被子扯下來,她拉著不讓他如願。他只好把她連同被子一起摟進懷中,輕聲安慰道︰「別哭。等你願意承認了,再告訴我。」
他的聲音顫抖。蒙在被子中的梁語嫣慢慢止了哭聲。韓宸楓對她的情意,她如今明白了;韓宸楓因梁語蓁而吃的苦,她感到心疼;如今她恢復記憶了,但仍然不知道梁語蓁的下落。梁語嫣向天祈求,就讓梁語蓁永遠消失吧!她再也不想失去韓大哥了。
梁語嫣封閉了自己。不是鎮日失神地呆坐在房里,就是獨自在花園一角望著遠方,不言不語。不管誰跟她說話,她都不回應。
駱希鳳及韓孟和本以為兒子媳婦和好,他們的婚姻否極泰來,沒想到又突然生出了變故。直到此時,韓宸楓才老實告訴他們,其實當時嫁來的是梁語蓁,為了梁語嫣的名聲,他隱忍了下來,沒向皇帝告發梁語蓁的欺君之罪。當然,他沒漏說皇帝與梁語蓁的不倫之事。
听完,韓孟和義憤填膺,駱希鳳悲憤不已。尤其是駱希鳳,幾乎要請出金鞭,直奔皇宮教訊天子了。
韓宸楓安撫了娘親的情緒,不在乎地笑道︰「娘,我不在乎皇帝跟梁語蓁的事,只要我的嫣兒回我身邊就好。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那座墳,也不知道嫣兒是怎麼逃離宜香樓的,但她回到了我身邊,不是一縷芳魂,這就夠了。」
「我真胡涂。明知道她口味變了,也發現她們的手長得不一樣,居然沒察覺!明知道她是雙生女的。」駱希鳳想起當時的異常,如今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難怪僕人們說她是借尸還魂,連個性都變了。」
現在想起,韓宸楓也覺得合理了。當初他還以為是梁語蓁又要凌遲他,才偽裝成嫣兒的模樣,一次次地對她出言諷刺、辱罵,現在想來滿是後悔。
「我沒發現這些異狀,還那麼殘忍地對待她……」
駱希鳳將兒子的自責看在眼里,但怎舍得責備他。他對梁語蓁有多強烈的恨意,就對梁語嫣有多深刻的愛意。她們的確這麼相像,誰都沒認出來……
「梁語蓁呢?語嫣又怎麼會進了韓府,被當成是梁語蓁?」
「這一點我也不知,嫣兒也不說。」
「雖然梁語蓁下落不明,但一切都過去了,她為什麼說自己是梁語蓁呢?」
「所以我要請爹娘幫我一個忙。我打算去一趟義陽,好好查個清楚。這段時間,請你們幫我照顧嫣兒。好不容易失而復得,我禁不起再一次失去她了。」
韓孟和知道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我們當然會照顧語嫣。只是,你要怎麼查?」
「我上回悲憤交加,一時失了冷靜,只看見一座孤墳便相信嫣兒已死,沒詳細調查。這一回我去義陽,第一個要找的就是宜香樓的樓主。」
「找她做什麼?」
「梁家要梁語蓁詐死代嫁,犯下這等欺君大罪,一定不敢聲張,所以我索性直接找上宜香樓。只要肯花銀子,沒什麼問不出來的。查出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我要把岳父岳母接過來看看嫣兒。嫣兒還有一個感情很好的妹妹,或許見到她的養父母及妹妹,她就能解開心結。」
「好的,快去快回。」
韓宸楓已到義陽去好些天了,梁語嫣的情況卻越來越讓人擔憂,幾乎成了魂不附體的空殼子。
駱希鳳陪著她。她不說話,駱希鳳就自己找話題,跟她聊聊韓宸楓小時候的事,但從沒有得到響應,也不知道梁語嫣是否有听進去。
但駱希鳳實在心疼這可憐的媳婦,所以不厭其煩,每天都對她說新的故事,其中還包括韓宸楓小時候的糗事,希望至少能讓媳婦笑一笑,卻從未見她有過反應。
今日,韓府來了一名意外的訪客,是輕車微服來訪的當朝天子駱徘鴻。
幾次宣梁語嫣入宮,都被堂姑擋了下來,駱徘鴻終于抑忍不住思念之情,親自來到韓府見梁語嫣。他親自前來,堂姑總不可能趕他走吧。
見他來訪,駱希鳳欠身行禮道︰「下人們真該死,居然沒有通報臣妾,讓臣妾去大門恭迎聖駕。」
「是朕讓他們直接帶朕來見皇姑的,請皇姑別責怪他們。」駱徘鴻對駱希鳳很是恭敬,「再說,朕曾免了皇姑見駕之禮,當是朕來向皇姑請安才是。」
「皇上言重了,怎堪皇上大禮。」
堂姑神色有異,見到他也不如從前熱絡了。駱徘鴻還有一點覺得疑惑——
從他來至,梁語嫣便一直未起身向他行禮。
「語嫣怎麼了?」駱徘鴻想上前探視,駱希鳳卻擋在他們之間,將梁語嫣護在身後。
「皇上,語嫣的病況加重了,如今誰也不認得了。」
「怎會如此?怎不找宮里的御醫來診治?」
「大夫說了是心病,華佗再世也幫不了她,得靠她自己。」
「可否讓朕看看她?」
「皇上,男女授受不親,不方便。」
堂姑說得在情在理,駱徘鴻若硬要探視,豈不明示了他們關系有異。「語嫣不認得朕,實在讓朕傷心。」
「她現在誰都不認得了,連自己的夫婿宸楓也不認得了。」
才剛說到韓宸楓,韓宸楓就帶著梁三夫妻及小采回到韓府。一回府,听見皇帝表兄來了,正在後花園的亭子里,便將梁三一家交給僕人接待,連忙趕來。如今在他府中的是他的嫣兒,可不是梁語蓁,他再不容皇帝覬覦她。
見韓宸楓匆匆來至,駱徘鴻臉色一沉。「宸楓,你是怎麼照顧自己妻子的?竟讓她的病情越來越嚴重。」
韓宸楓很想反駁,但他對這情況終究責無旁貸。「是宸楓的錯,沒有好好照顧她。從今以後,宸楓會以生命疼惜她,誰都不許介入。」
駱徘鴻明白韓宸楓言中之意是針對他,這是否代表他已經知道了他與梁語嫣的情事?既然他知道了,他是不是該強硬地把梁語嫣召來自己身邊?瞧梁語嫣都被他傷害成這模樣。「朕常想,是不是該收回賜婚的聖旨。」
「皇上,君無戲言,您不能收回。」韓宸楓的言語中可沒有一絲急迫,彷佛他這個皇帝的聖旨不算什麼,就算要收回,他也不會放手。
「你並不疼惜她。」
「怎不疼惜?」韓宸楓由懷中拿出一只小荷包,放到駱希鳳手中。「娘,這是我為嫣兒訂做的飾物,您看看。」
駱希鳳由荷包中拿出一條精致的銀煉,墜飾是顆鵝黃色寶石。「這是……」
「是額飾。嫣兒很介意她眉間的疤。」韓宸楓接過娘親手中的銀煉,為梁語嫣戴上,墜飾垂綴在她的疤痕上。
「送一個飾物就是疼惜?」
韓宸楓很明白駱徘鴻為何會對他如此不善。在駱徘鴻心目中,眼前的人還是梁語蓁,是與他私通的人。韓宸楓不想再看駱徘鴻被梁語蓁所騙,本要將事實告訴他,但駱希鳳阻止了他。因為,他當時沒有及早稟告事實,同樣犯了欺君之罪。
如今只能盡力阻止駱徘鴻及梁語嫣再相見。皇帝有後宮三千佳麗,終究會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