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小泵子家的東西,我拿了又怎麼樣,我小泵子半句話也沒說。」
花穎薄唇微啟,冷聲提醒汪氏,「不告而取謂之偷,你早上從岳家的櫥櫃順走這只雞腿時,並未告知我們任何一人,你自己也是小偷,有何資格說別人?」她一向不愛管閑事,可是她無法坐視這三個小孩蒙受冤屈。
「你、你,反了,竟然這樣說老娘,岳,你就任由這個小蹄子這樣污蔑我,不為你舅母討回公道?」汪氏惱羞成怒的將所有怒氣發泄到不發一語的岳身上。
岳只是冷睞了眼她那張氣得漲紅的臉,「穎兒說的都是實話,二舅母自櫥櫃里順走那只雞腿時,並未告知我們其中一人。」
他的話證實了汪氏自己也是個小偷。
愛貪小便宜的汪氏在村里的人緣本來就不好,頓時圍觀群眾發出更大的議論聲,看著她的眼神也更加輕蔑。
「反了、反了,你這吃里扒外的家伙,也不想想是誰在你外出跑鏢時幫你照顧你母親的,現在你竟然敢跟這賤蹄子一起污蔑我!」汪氏咬牙切齒地扯著喉嚨破口大罵,「你這忘恩負義的家伙!」
「你說這話都不怕咬到舌頭嗎?」花穎毫不留情的戳破她的謊言。「岳大哥是付銀兩請你代為照顧岳大嬸的,還是一晚三十文錢,你不過是換個床睡覺,一晚就有這麼多進帳。既然是真金白銀請你過來看顧,何來忘恩負義之說?」
眾人听到這個數,詫異的驚呼。如今到大戶人家當粗使婆子,一個月也才四百文錢,還累得要死要活,可汪氏只是看顧岳大嬸一晚,不用做事還能睡覺,就可以有三十文的收入,不禁羨煞一群人。
這時有人道︰「不對啊,汪氏不是都對外說她沒有拿岳家一文錢,照顧趙大娘都是她這個二嫂對小泵的情義……」
「好她個情義,情義被貓啃了,一晚要三十文!」
「這汪婆娘只是換個床鋪睡覺就有三十文,這天上掉餡餅的好差事怎麼就被這個沒心沒肺的婆娘拿去……」
秘密被戳破,汪氏一張肥臉漲紅,正想撒潑,一記暴怒聲從圍觀群眾身後爆開——
「你這臭婆娘竟然背著老子藏私房錢!」
一名五大三粗的男子撩起衣袖,憤怒地推開人群,怒氣沖天的一巴掌便甩向汪氏,在她還未來得及反應時又一把扯住她的頭發。「好啊,臭婆娘,你敢騙我這麼多年,說岳沒有給過你一文錢,有也只是上山打個獵物就算兩清。說,一晚三十文錢,這些年你給老子暗藏多少銀兩?」
看著眼前這個痛揍汪氏的男子,又听清楚他嘴里吼的話,花穎吐了吐舌頭,她竟然無意間揭穿了汪氏藏私房錢的秘密!
她看了眼一臉淡然的岳,他似乎對這一幕早已習慣,既然如此,那就不關她的事情了。雖然汪氏被老公揍,她要負一部分的責任,不過看汪氏這樣對待三個無辜的孤兒,她心里便一點愧疚都沒有。
她心疼的看著那三個直盯著地上那只已經沾滿泥沙的雞腿,淚眼汪汪的孩子,對他們說︰「你們別看了,這雞腿被貓咬過,已經不能吃了。」她走過去拿著帕子幫他們把眼淚擦干淨。
「我們不是想吃這雞腿……我們娘快要死了,我們想……我們是想撿起來洗干淨給娘吃……」男孩一邊吸著鼻子,一邊抖著肩膀哭道。
「你們的娘病了?你們住哪里?」
「就住在村口那間破廟里……」一提到娘,這三個小孩的眼淚就像是不用錢一樣,又淅瀝嘩啦的掉個不停。
「別哭,告訴我怎麼了。」她拉過大男孩,心疼的問著。
「娘生病了……」大男孩吸著鼻涕,啞著嗓子斷斷續續地說︰「今天早上鄰家的大娘來看了我娘一眼,說……我娘應該這幾天就會死……」
「哇……」一說到這里,旁邊的弟弟、妹妹嚎哭了出來。
「你娘親沒看過大夫嗎?」
「隔壁村子有個郎中曾經好心的來幫我娘看過一次病,可是我們沒有銀兩抓藥……」
這時候才到鎮上請大夫過來太慢了,只能就近先找。花穎掏出幾兩銀子偷偷交到大男孩的手中,在他耳邊小聲交代,「這銀子拿好,先趕去隔壁村子請郎中過來。」
「謝謝大姊姊!」大男孩震驚的看著手中的銀兩,看到花穎對他點頭,趕緊擦扶持眼淚,對她磕了一個頭後,起身便要趕往鄰村請郎中過來。
「等等。」花穎叫住他,從盒子里拿出幾塊糕餅,用帕子包著交給他,還有自己的水囊。「來,你應該餓了,拿著這些在路上邊走邊吃,別耽擱,快把郎中請來。」
她看著已經跑遠了的小男孩一眼後,拉過中間的小女孩,交給她一盒糕點,模著她髒兮兮的臉龐。「妹妹,你先帶著弟弟回去照顧你娘,肚子餓先吃兩塊糕餅,別吃太多,一會兒大姊姊帶飯菜過來看你們。」
「謝謝大姊姊,謝謝大姊姊!」小女孩拉著年紀比她小的弟弟跪下,對著花穎磕頭後,立刻跑回去照顧他們娘親。
岳看她事情處理好了,便道︰「好了嗎?好了就上車。」
花穎食指指著在那邊打得像兩只豬在泥地里打滾的兩夫妻。「你不勸勸他們?」
「打不死的,不必理會。」他連看都懶得看那對夫妻一眼。「走了。」
她眉尾抖了下,看來他對他二舅跟二舅母怨慰很深啊!
回到家後,花穎把之前買的那只咸水雞分成了兩半,用過午餐,把剩下的一半剁了放進食盒,提起食盒便要趕往村子口的破廟,臨出門前卻被岳喊住。
「穎兒,我到鎮上請牧大夫過來,順路載你一起過去。」
「岳大哥,謝謝你。」她萬萬沒有想到他也有惻隱之心……切,什麼話,他要是沒有惻隱之心,現在她早已經在魚的肚子里了。
她跳上馬車,有些好奇地問道︰「岳大哥,那三個孩子不是你們村里的人嗎?」
「我是這些年才帶著娘搬到雙河村,又一向不過問村里的事情,有些事情我也不清楚。」他揮動著韁繩,同時將自己所知道的告訴她,「我只知道那三個孩子是半年多前出現在雙河村里的,應該不是雙河村的人。」
「半年前正好是過年那時候,那三兄妹跟他們娘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竟然在大寒冬來到這里……」不管是什麼原因,都讓人很同情與不舍。
馬車走了一刻鐘左右,在通往破廟的那條小路前停下。岳等花穎拿好東西下車,也不多作停留,隨即驅車前往鎮上。
她提著食盒站在這間殘破的破廟前,忍不住嘆口氣。這里毫無遮蔽,風吹雨打的,不病也得病,真不知道他們母子四人是怎麼度過那漫漫寒冬。
听著破廟里不斷傳出斷斷續續的的哭聲,她听了心揪得很不舒服,揉揉憋悶的胸口。
罷要踏進破廟,就看見三個小孩拉著躺在稻草上、一名瘦巴巴、髒兮兮婦人的手,淒厲的哭喊著——
「娘,您不要丟下我們,娘,您快醒醒……」
「你們別哭……娘……只是累了,睡一下……」
看著他們難過的模樣,花穎覺得心也跟著憂傷起來,勉強壓下心頭的那抹難受,向前輕喚著,「你們三個,大姊姊給你們帶吃的來了,也幫你們的娘熬了盅粥,快過來吃。」
「大姊姊……」三個小孩淚眼汪汪的看著將食盒放到他們面前的花穎。
「別急,先去外面洗手再過來吃飯。」她坐到婦人旁邊,抓了把稻草,將她頭墊高,拿起自己熬成已經可以說是米糊的粥,「這位嫂子,我喂你喝點粥保持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