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年輕婦人扯了帕子掩口鼻,笑著附和道︰「就是啊,我也好奇呢。」
倒是先前開口的那個年長婦人面色有些不忍,開口還想說什麼,卻被一旁的同伴扯了袖子。
今日明明白白就是牟家妯娌不合,借著由頭過來給新媳婦兒下馬威,她們都是外人,幫了一次是人情,幫兩次怕是就要結怨了,這畢竟是人家的家事,外人不好插手。
那年長婦人也知道這個道理,心里暗自嘆氣也就閉了嘴。
蘇圓不知道這些人的小算盤,但也听出兩次開口的這位「弟妹」沒有什麼善意,若是她當真因為嫁妝自卑,怕是因為這樣的濟兌,以後在牟家就別想抬頭做人了。
但偏偏她不是,有一群奉行「嫁個好老公不如自己會賺錢」的閨蜜,她即便不能成為女超人,也絕對是個自力更生的新女性啊。
最重要的是她學了幾年的育兒經,各種食療和小病醫治手段,甚至優生優育的知識都是這個時空急缺的,足夠她養活自己、驕傲抬頭做人了。畢竟嫁妝有花光的時候,安身立命的本事卻是誰也搶不走的。
「說話的這位是弟妹吧,听說弟妹是個心無城府又快人快語的脾氣,如今看來真是不假。」蘇圓軟糯甜軟的笑言順著蓋頭的縫隙傳出去,听得眾人都是微微一愣,不知是驚奇還是詫異她居然敢開口回應。
只听蘇圓又道︰「弟妹說的不錯,不是我自吹自擂,我的嫁妝確是很了不起,弟妹那六十四抬價值三千兩銀子的嫁妝總有花光的一日,但我這嫁妝卻是寶藏,不管誰學了去都足夠安身立命,最重要的是,性命攸關的時刻,吃多少金錁子銀錠子也不能活命,但我這嫁妝卻能在閻王面前搶人。如今我嫁進牟家,這份寶藏自然也是牟家的,弟妹再歡喜也不好多張揚,否則丟了一本半冊,用多少金銀都賠不起呢。」
她的話音落下,屋子里半晌沒有人說話,後來還是一個年輕婦人實在忍耐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打破了這詭異的沉默。
心無城府?快人快語?
原本以為牟三女乃女乃說話就夠噎人了,不想這牟二女乃女乃也不是善茬兒啊,兩個詞就點出牟三女乃女乃愚蠢又嘴賤的事實,末了還借著她先前的話頭,硬是踩著她的三千兩嫁妝,把自己的一箱子破書抬得不能再高,簡直是不落半點下風兒又讓人抓不到把柄,實在是高明。
另外三個婦人顯見也想到了這點,人人都低頭裝作擦汗,但嘴角卻皆翹得高高。
「你、你……」旁氏被氣得頭暈,開口想要大罵,到底想起自家二伯的厲害,又把那些話咽了回去。
可惜,蘇圓卻沒打算輕輕放過她,萬般無辜的聲音又從蓋頭下傳了出來,「怎麼了,弟妹,難道我說錯了?啊,我真是太單純了,弟妹說什麼就信什麼,難道你的嫁妝沒有六十四抬?還是不值三千兩?總不會是早就花光了吧?放心、放心,咱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你若是生病,即便不給診金,我也會盡力把你從間王跟前搶回來的。」
「你……」旁氏自嫁進牟家,雖然不受公婆待見,但也沒被這樣堵得說不出話。
她眼見就要發飆開罵,不想院子里卻跑進幾個孩童,男男女女都有,各個進屋就朝蘇圓跑了過去,吵著要見新娘子。
第八章一抬嫁妝的逆襲(2)
蘇圓最喜歡小孩子,又學了一肚子哄孩子的本事,哪里怕孩子吵鬧,借著蓋頭下邊的余光,伸手捉了一個淘氣來掀蓋頭的胖小子,笑道︰「哎呀,這些以後的大英雄和小美女都是從哪里來的啊?你們怎麼知道我剛听了很多好玩的故事,正犯愁不知道講給誰听呢!」
听故事?
幾個孩子都是六七歲的年紀,正是好奇心極旺盛的時候,听得這話就停了手,嘰嘰喳喳問道︰「真的嗎?!你會講故事,好听嗎?」
「當然好听了,不信你們可以問坤哥兒,我給他講過很多故事呢。」蘇圓笑得開懷,手里卻是抓了那淘氣小子的手不肯放松。
幾個孩子不知想到了什麼,都是歡喜起來,「啊,原來坤哥兒講的故事是從你這里听來的,我們也要听!」
「但是,我只講給懂規矩又知禮的孩子听啊,你們是懂規矩又知禮的好孩子嗎?」
「當然是了。」幾個孩子趕緊異口同聲嚷起來。
「好,那你們尋了位子坐好,我先同這位小英雄說幾句話,好不好?」
「好。」
孩子們雖然急于听故事,但也不願意自己被人說不懂規矩不知禮,于是紛紛尋了座位,眼巴巴等著蘇圓開口。
旁氏沒想到蘇圓三兩句就化解了她費心安排的好戲,氣得差點扯碎手里的帕子。
倒是一旁的幾個婦人皺了眉頭,眼里隱隱藏了惱意。這些孩子雖不是她們的子女,但多少都有些沾親帶故,今日被旁氏拉來做工具,任誰也歡喜不起來。
蘇圓不知這個緣故,開口對淘氣小子說道︰「這位小英雄,你告訴姊姊,你每晚睡覺是不是滿頭大汗?平日常關在屋子里,不會出去玩耍曬太陽?」
那淘氣小子撓撓後腦杓,想了想就道︰「我娘總關我在屋子里讀書,不讓我出去玩……嗯,還有睡覺,我不知道,我睡著了。」
他是這般說,但旁氏身邊一個年輕婦人卻忍不住了,上前兩步接話道︰「牟二女乃女乃是不是看出這孩子哪里不舒坦了?我倒是听這孩子的娘親說過,這孩子睡覺極不安穩,出汗很厲害,找大夫看診都說是胎里帶了熱癥呢,吃了幾次藥也不見好。」
蘇圓點頭,想了想就道︰「我瞧著不是熱癥,是孩子身體缺一種營養,我把這種營養叫鈣。勞煩您回去同孩子的娘親說,平日多給孩子炖些豬鼓棒湯,海米也吃一些,另外不要拘束孩子,每日曬曬太陽,過上一兩月就會緩解許多。」
「這麼簡單?」那婦人有些難以相信,畢竟她可听說當初孩子娘親尋那大夫,光診金就付了五十兩,藥方里大半都是好藥。如今蘇圓只讓吃豬骨棒和海米這等賤物,外加曬曬太陽,實在是再普通不過了。
蘇圓卻不多解釋,應道︰「這位嫂子既然也說藥方簡單,那不如試一試,有效果更好,即便無效也沒什麼妨礙,是不是?」
「是,牟二女乃女乃說得對。」那婦人有些臉紅,也知自己方才的質疑有些失禮,于是就拉了孩子行禮道謝。
「我代孩子娘親謝二女乃女乃指點。」
「這位嫂子客氣了,不過是舉手之勞。」
蘇圓客套兩句,那淘氣小子卻是忍耐不住,掙開手嚷著要听故事,蘇圓也是閑坐無聊,果斷開了故事會。
幾個婦人原本有些好奇,又想著早點帶孩子們離開,少蹚牟家的渾水,不想蘇圓的故事實在有趣,不說孩子們,就是她們也被深深吸引住了。
旁氏幾次三番開口要請眾人出去,結果都無人理會,最後氣得她一甩袖子走掉了。
幾個婦人對視一眼,心下都是明了,這牟家以後恐怕還是二房的天下,起碼蠢笨的旁氏就不是這新媳婦兒的對手,但這一切的前提是新媳婦兒命夠硬,若是她有個好歹就不好說了。
這般想著,她們的眼里都帶了三分憐憫,這麼善良又有本事的女子,真是可惜了……
夜幕並不因為一家一地的熱鬧就推遲上工,照舊按時降臨了。
晚霞不甘心的收回最後一抹艷色,大地慢慢陷入了暗沉。
牟奕被灌了很多陳酒,即便用內力化解了大半,依舊帶了幾分醉意。剛剛邁進雲起院的門,就有自小伺候他起居的老嬤嬤上前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