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你手機響了。」冬冬提醒他。
「我知道。」
「你不接電話嗎?」
他搖搖頭。「這電話不重要。」
語落,他順手按下了拒接鍵,接著將鈴聲調成靜音震動模式,將手機丟在一邊。
「我們開始來修搖椅吧!冬冬幫我遞工具。」
「好。」
兩人忙碌起來,陸宗岳負責敲敲打打,冬冬在一旁幫忙,不時叨念幾句,笑聲頻傳。
鐘心恬听見了,悄悄走過來察看情況,見這一大一小合作無間地做木工,小的像小鳥般嘰嘰喳喳,大的雖是話不多,可唇畔卻一直噙著淡淡的笑意。
忽地,陸宗岳一錘敲下,不小心敲上自己的左手拇指。
「啊!」他慘叫一聲。
「啊……」冬冬比他叫得更淒厲。
就連一旁偷看的鐘心恬也嚇到了,雙手掩唇,好不容易才藏住驚叫聲。
這男人搞什麼?明明就不擅長做這種事,干麼拿鐵錘胡亂敲打?
「叔叔你怎麼了?」冬冬焦急地追問。
「你的手指好紅喔!一定很痛吧?」鐘心恬也懸著一顆心,等待答案。
「沒事。」陸宗岳用力握揉拇指。「還好,沒有流血。」
「怎麼辦?要不要搽藥?」
「沒關系,一會兒就好了。」
誰說沒關系?這笨蛋!鐘心恬暗暗咬牙,倏地轉身走回廚房,從冰箱里取出幾顆冰塊,包在一條手帕里。
正猶豫著該怎麼拿去後院給那男人時,剛好冬冬跑過來。
「媽咪媽咪,有沒有冰塊?」
「有啊。」鐘心恬松口氣,順手就將冰塊手帕遞給小男孩,若無其事地微笑。「吶,給你。」
冬冬眨眨眼。「媽咪早就知道我要過來拿冰塊?」
她心一跳。「沒有啊,我哪知道?」
「那怎麼這麼巧你都弄好了?」
「媽咪覺得熱,本來想拿來敷臉用的。」她隨便編了個借口,想想,又問了一句。「你拿這冰塊要干麼?」
「叔叔受傷了。」冬冬回答,小臉仰高,黑陣一閃一閃地盯著她,仿佛想確認她的反應。
鐘心恬自然不想被一個孩子看出什麼,故意冷著一張臉。「他怎麼還沒走啊?到底想在這兒賴到什麼時候?」
冬冬又眨眨眼。「媽咪,你好狠心,叔叔受傷你不擔心嗎?」
「我干麼擔心?」她嘴硬。
「可你們不是朋友?」
才不是。
鐘心恬抿抿唇,受不了小男孩一直緊盯她的好奇眼神,作勢推了推他。「快走吧!媽咪還要準備晚上的餐點呢!」
「知道了。」
冬冬捧著冰塊手帕奔回後院,陸宗岳見了,連忙接過來就往自己紅腫的拇指上一按,暢快的冰涼感霎時緩解了疼痛。
「冬冬,謝謝。」
「不用謝我,謝媽咪。」冬冬肅然板著臉,唯有閃爍的星眸泄漏了他調皮的心思。「這冰塊是媽咪包在手帕里給的。」
「所以她知道我受傷了?」陸宗岳下意識地追問。「那她怎麼說?!」
「她說你怎麼還賴著不走?」
「喔。」男人垮下臉來。
小男孩見他表情失落,咯咯地笑出聲來。「叔叔,看來想討好我媽咪,你還有一條很長的路要走呢!」
「是啊。」陸宗岳喃喃,無奈地嘆息。
敷過冰塊,又拿手帕包起拇指後,他重新振作精神。「冬冬,我們繼續吧!」
「好。」
整個下午,餐廳都空蕩蕩的,只有兩個年輕女生來喝下午茶,坐了不到一個小時便離開。
送走客人後,鐘心恬站在餐廳門口發呆,屋內一片靜寂,只有夏日的微風偶爾拂來,吹動掛在屋檐上的風鈴。
好像再沒借口說自己忙碌,不去理會後院那男人了,總是得跟他做個了斷的,今天非將他趕走不可。
不知怎地,想到自己要去扮演這個惡人,鐘心恬就是提不起勁,胸臆仿佛橫堵著什麼東西,憋得難受。
她拍拍瞼,整整衣裝,督促自己進入戰斗模式後,才緩緩走向後院。
可令她意外的,後院居然不見人影,男人跟小孩都不見了!
怎麼回事?難道他不告而別?
鐘心恬揪著心,在屋內繞了一圈,直到看見男人的行李袋依然放在客廳沙發下,才確定他並未離開。
他沒走,應該只是跟冬冬暫時出門了。
鐘心恬說不清心頭漫開的是什麼滋味,好似有些放松、有些悵然,又有幾分對自己的郁悶。
他走了不是更好嗎?她干麼介意他是不是不告而別?
可惡!
她怔怔地又回到後院,找了一塊石頭坐下,正出神時,忽地感覺臀部側緣傳來陣陣震動。
她這才驚覺自己側臀壓到了一支手機,連忙伸手拿起來,那是,支正統的黑莓機,黑色的外殼閃爍著神秘的光芒。
是誰的手機?該不會是那男人的吧?她記得他一向堅持用黑莓機,說是習慣了那種實體鍵盤的手感。
手機一下下地震動,停了數秒,又繼續開始無聲的呼號,螢幕顯示是陸宗岳公司的號碼,鐘心恬本不欲理會,可對方堅持地打了一通又一通,她擔心有緊急的事,猶豫片刻,還是接了起來。
還未來得及開口,耳畔便傳來一串嬌嗔的埋怨。
「宗岳,你怎麼搞的?我打了好幾通電話給你,干麼都不接?你人在哪里?今天不進公司嗎?」
是女人。
鐘心恬盡量讓聲調顯得平淡。「小姐不好意思,我不是這支手機的主人,他現在不在,需要我幫你留話嗎?」
那女人愣怔兩秒。「你是誰?」辛辣的質問口吻。
「我是……餐廳的老板娘,陸先生在我們這邊用餐。」
「那他人呢?宗岳哪里去了?為什麼是你代接他的手機?」
「嗯,我想他只是暫時離開一下,應該馬上會回來。」
「你那邊是哪里?」
「花蓮。」
「花蓮?」女人沉默片刻,接著,深呼吸一口氣,似是在鎮定情緒。「我姓丁,是宗岳的女朋友,能請你幫忙傳個話給他嗎?」
是丁茉莉!鐘心恬倏地咬牙。
「你跟他說,公司還有很多事等著他處理呢!請他盡快回來。」
「是,我知道了。」
「還有,你告訴他,我、很、想、他。」一字一句地強調。
是她的錯覺嗎?她總覺得丁茉莉這話里含著挑釁的意味,似乎是在藉此警告她,莫非是將她當成了勾引自己男友的狐狸精?
鐘心恬怔忡地握著手機,胸口怒火翻騰。
他說他不結婚了,和丁茉莉分手了,原來根本沒有!
他還說他失去了一切,一無所有,可他明明依然是他父親交給他的那間公司的執行長……
撒謊!
比起丁茉莉意在言外的挑釁,陸宗岳的欺騙更令鐘心恬感到受傷,她郁惱地掛
了電話,無巧不巧,陸宗岳正于此時現身,手上提著一罐亮光漆,她順手一甩,將手機狠狠擲向他。
他機警地接住,一臉愕然。「圓圓!」
「你女朋友打來的電話!」她嗆聲。
陸宗岳一凜,低頭檢視手機的來電記錄,只見最上頭幾通都是公司的電話號碼,看來是茉莉打來的沒錯。
「你不是說你們分手了,還說你一無所有,連房子都沒了?騙人!你這個無恥的驅子!」
陸宗岳怔怔地望著眼前的女人,焚火的雙眸映著嫣紅的臉頰,竟有種別樣的艷麗。
敝不得她會如此氣憤,是他不該為了爭取她的同情而說謊騙她。
但他也不完全是在說謊,他確實已經托房仲為他名下幾間房子尋找買家,得到的現金都將捐給那間育幼院。
「圓圓,你听我解釋……」
「你不用解釋!」鐘心恬咬牙切齒地打斷他。「反正你跟她怎麼樣都不關我的事,我只要你馬上離開,現在立刻就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