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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愛察看九十天 第7頁

作者︰季可薔

「不用對不起,那都是命。」她盡量用平淡的語氣說道,頓了頓,又故作歡快。「你什麼時候結婚?」

他一怔,仿佛沒想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

她努力微笑。「我听說丁小姐跟她前男友分手後,你們又在一起了,現在應該過得很幸福吧?」

他沒吭聲。

「你可以送喜帖給我,我就算不能去喝喜酒,也會準備一份新婚禮物。」

「我不會結婚。」他淡定地聲明。

她驚訝。「為什麼?」

他沒解釋,只是深深地望她,眼神有她不明白的苦澀。「我想在你這里借住一陣子。」

「什麼?!」

第3章(1)

她很震驚,也有點生氣。

他能夠從她明滅不定的眸光、略微蒼白的臉色,以及那悄悄握緊的拳頭察覺她心海的波動。

陸宗岳有些訝異自己能看出她的情緒,他不記得自己以前曾仔細研究過她的反應,或許是如今用了心,自然能發覺她細微的神態變化。

「你為什麼要住我這里?你說不結婚是怎麼回事?」半晌,她咬著牙關問。

必于這點,他早已想好了說詞。「你也知道我在醫院躺了一個多月,清醒過來後,我覺得自己的很多想法都變了。」

「想法變了?」她眯了眯眸,他能看出她這樣的表情是處在戒備中,就像一只受驚的小貓弓起了身子。

「我不覺得自己適合結婚。」他低聲解釋。「而且茉莉她……」

「她怎樣?」

「我也不認為她真的想嫁給我。」

她沒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他,那異常深刻的眼神看得他莫名地感到心慌。他希望自己的表情夠鎮定、夠淡然,不曾泄漏出絲毫怨慰或憤怒。

在那樣的狀況下,發現自己一直以來深愛的女人心中原來並不在乎自己,甚至跟別的男人密謀奪取自己的財產,他覺得很恥辱。

這番恥辱,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她。

「所以,你發現了?」她忽地輕聲揚嗓。

他怔住。

「丁茉莉並沒你想像中那麼愛你,對吧?」

他大驚,墨眸閃爍不定。

他的反應給了她答案,唇角一勾,分明噙著諷刺。「我看過她跟別的男人約會。」

他倏地倒抽口氣,急切地問︰「你看過?什麼時候?跟誰?」

「在你出車禍以前。」她語氣淡漠。「那人我不認識。」

她竟然早就發現了?這件事該不會只有他被蒙在鼓里,其實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吧?

陸宗岳目光凍凝,臉色難看,忍不住質問。「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為什麼要告訴你?」她冷笑。「那是你自己的選擇,而且我說的話你會相信嗎?」

他愕然無語。

也是,若是在他昏迷以前告訴他茉莉根本不愛他,他或許只會惱羞成怒。

看著他頹然的表情,鐘心恬唇畔的冷笑更銳利了,心頭掠過某種無法形容的快意——也許她終究是恨這個男人的,所以樂于見他這般狼狽。

「我去醫院看了你好幾次,卻沒有一次遇見丁茉莉,那時候我就想,原來刻骨銘心的初戀,不過如此。」

陸宗岳心口一擰,驀地抬眸瞪她,胸臆翻騰著連自己也分辨不清的復雜滋味。

圓圓……她竟也有說話刻薄的一面,從前兩人還是夫妻的時候,從來只有他對她發脾氣,而她總是默默地忍受,唯一一次反駁是因為他言語中辱及她的父親——

「你可以指責我,但別把我家人扯進來,我爸個性是優柔寡斷了點,可他……

是個好爸爸,沒有他拉拔我和我妹,我們姐妹倆也不能平安長大。」

他還記得當時她的模樣,瑩瑩含淚,咬牙切齒,柔弱之中自有一股難以形容的倔強。

很美。

而現在的她,明知他身上有了忌諱的傷口,卻能一派淡定地對他撒鹽,是她變得潑辣了,抑或他變得心軟?

這就是所謂的報應吧!誰教他曾經笨到蒙蔽了雙眼,看不清誰對自己是真清,誰又是假意?

陸宗岳深深地呼吸,艱難地吐出低啞的嗓音。「圓圓,你恨我。」

回答他的是一聲嘲諷的輕嗤。

她沒有否認,他喉間不禁發澀。

「你走吧!」她冷淡地擲話,轉身就要離去。

他下意識地伸臂拉住她。

「你做什麼?」她蹙眉。

「圓圓,我不走。」

「你……」

「我要留在這里。」他緊緊扣住她皓腕,握得她手發疼。

他到底想做什麼?

她倏地惱火。「陸宗岳……你別太過分了!就算你跟丁茉莉分手了,又關我什麼事?為什麼非要留在我這里?」

她用力想甩開他的手,他卻堅持握住不放,兩人拉拉扯扯之際,她也不知踩到什麼,絆了一下,往前搖搖晃晃地趴去。

他怕她跌倒,急忙展臂攬住她的腰,順勢轉了半圈,以自己的身體當護墊,雙雙摔在地上。

他背部撞地,一陣發疼。

她嚇慌了。「宗、宗岳,你怎樣?沒事吧?」

他沒應聲,腦子一時有些暈,從出院至今,他其實一直沒有好好休息,昨晚又在火車站將就了一夜,早就腰酸背痛,如今這一撞,簡直雪上加霜。

可比起疼痛更強烈的,卻是他摟在懷里的這具胴體,那麼柔軟、那麼縴瘦,隱約帶著香氣。

他驀地想起很久以前,兩人初見面時,也是像這般意外相撞,他同樣本能地當了肉墊,那時她可是頗有些重量,壓得他胸口差點喘不過氣來。

但現在……

「你怎麼瘦成這樣?」回過神來,第一句話卻是不經意地流露心疼。

她怔了怔,好一會兒才听出他話里的涵義,又驚又羞,不覺掙扎起來。「陸宗岳,你放開我。」

他閉了閉眸,壓下滿腔突如其來的酸楚,輕輕放開了她,她如蒙大赦,連忙掙月兌了他站起身來,看著他齜牙咧嘴地動了動,似乎有些歉意,小手猶豫著是否該拉他一把。

他可沒在跟她客氣,握住她綿軟的小手,藉著她的力量撐坐起來,接著揉了揉自己腰後的肌肉。

「你還好吧?」她小小聲地問。

他望向她,她臉色微白,兩道彎彎的秀眉蹙攏,貝齒咬著櫻唇,那又是擔憂又是懊惱、又想裝作漠不在乎的模樣,宛如春天的雪崩,宿命地在他胸口坍落。

他忽然覺得所謂的面子、所謂的男性尊嚴都不重要了,在她面前,他還有什麼可拿喬的?不如耍賴到底。

「圓圓,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你也是像這樣摔在我身上嗎?」

鐘心恬聞言,身子一顫。

她當然記得,與他的每一幕回憶都像是一張張老照片,珍藏在她心里的相簿,愛也好,恨也好,她不曾遺忘。

可他為何要提起?她狐疑地瞥他一眼。

「那時候你可比現在胖多了,我被你壓得好痛呢!」他大聲感嘆。

她驀地紅了臉,狠狠瞪他。這人究竟想怎樣?

「圓圓,求你收留我吧!我真的沒有地方可以去了。」明明該是祈求的言語,他說來卻是含著一絲笑意。

她听出來了,沒好氣地冷哼。「怎麼可能?別告訴我你台北的房子沒了!」

他毫不猶豫地點頭。「對,我沒了房子,沒了財產,圓圓,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個一無所有的男人,他只能賴著你了。」

她仿佛不敢相信向來驕傲的他竟這般大方地示弱,驚愕地睜圓了眼,像極了一只噎住的兔子。

他凝視她,墨眸在夜色里流光璀燦。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鐘心恬終于同意陸宗岳留下來住一個晚上,但也只有一個晚上。

她慎重聲明,隔天一早他就必須收拾行李離開。

可陸宗岳哪里會乖乖听話呢?

他也是直到此時才恍然驚覺自己原來頗有當個無賴的潛力,不僅厚著臉皮住下來了,還自己去翻出一床新被褥來,大剌剌地鋪在客廳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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