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悠悠起身,卻一個箭步越過竹桑,穩穩地扶住言少輕的手臂。
所有人都看到這一幕了,皆是目瞪口呆。
言少輕更是愣得不輕,「皇上這是做什麼?」
宇文瓏理直氣壯地道︰「皇後為國事受傷,難道朕不能扶皇後出去嗎?」
言少輕有些無言。「可是,外殿有很多人,尤其是夢妃、芊妃也在。」她特別強調。
宇文瓏更加不以為然了。「那又如何?朕難道需要顧忌誰的眼光不成?」
言少輕在心里罵了好幾聲混帳。
好,跟他是有理說不清的,這天霸王、混世魔王,自小便是如此,我行我素、沒個皇子樣子,期望他成了皇帝便會轉性,那是她要求太高了。
他要扶她出去就扶吧,打從她進宮,他便不再翻綠頭牌,已讓眾嬪妃恨她恨得要死,以為是她從中作梗,這會兒她還怕被他推到浪口風尖不成?
第三章宮斗太不及格(2)
鳳儀宮正殿內,夢妃和芊妃這會兒正劍拔弩張地對瞪著,饒是四個殿角上皆置有大缸冰塊,由宮女們扇著風朝殿中送著涼氣,也無法消減她們的怒火,見帝後同時駕臨,這才雙雙收起了噴火之勢,行拜見之禮。
皇後為後宮之主,她們本是來找皇後主持公道的,不想皇上竟然也在,好不容易見到大半個月都見不著人影的皇上,自然不能放過這等大好機會。
言少輕在宇文瓏的攙扶下落坐,他很自動的坐在她旁邊的紫檀雕花椅中,座上鋪了消暑的玉墊,並不顯熱。
言少輕目不斜視的看著夢妃和芊妃,鵝蛋臉上表情轉為嚴肅,鳳目眼角微挑,透著一股叫人敬畏的威嚴。
宇文瓏則流露著傾心,側目看著她。
她身為女相,在朝堂上不時要力壓群臣,自然練就了一臉的不怒而威,叫人不敢造次,用在這些就愛吵吵嚷嚷的宮妃身上,確實管用。
「何事要本宮作主?」言少輕淡淡開口問道。
宇文瓏頓時很想翻白眼,怎麼听著,感覺夢妃、芊妃是她的嬪妃,不是他的,且她也沒賜座,她們只能站著說話,十足像在升堂審案。
「皇上要為臣妾作主啊!」夢妃馬上以沾了洋蔥水的手絹擦了擦眼角,頓時便淚盈于睫、楚楚可憐了。
言少輕看著夢妃,杏眼桃腮,模樣兒是夠可憐的,可惜衣著上輸了芊妃不只一星半點,如此酷夏,夢妃卻還是一襲水藍色的織金衣裙,自頸脖處開始包得密不透風,袖子也蓋過了手,她看著都替她熱了。
反觀芊妃,人說大越民風是列國之中最為開放的,寡婦可二嫁、三嫁,女子亦可休夫,果然不同凡響,芊妃梳了個風姿綽約的半翻髻,斜插著三支瓖珍珠的赤金簪,半個頭都簪著玉珠,額間貼著金箔牡丹花鈿,內穿大紅綾抹胸,外罩桃紅色開胸紗衫,下配繡滿牡丹的紗裙,一對酥胸呼之欲出,艷麗不可方物,在氣勢上夢妃已經輸了。
「胡鬧!」宇文瓏一拍椅子斥道︰「這里是鳳儀宮,不是來求皇後作主嗎?怎地忽然又要朕作主了,你們究竟要誰作主?」
夢妃咬著下唇,好生委屈,「皇上……」
言少輕蹙眉,心里頓時有些煩,他們倆這是在演給誰看?
誰不知道他們這對表哥表妹感情好,從小冰夢夢就追著宇文瓏跑,長大了,郎有情妹有意的,也不知為何遲遲不訂親,一年拖過一年,拖到郭夢夢都成大齡女了,才在宇文瓏登基時由純太後作主進了宮,封了四妃之一,這還是按照大雲禮制,在新帝登基時,需得冊封一、兩位妃子,否則那郭夢夢恐怕都要等成老姑婆了。
因此宮里上下都知道他們親厚,情分不一般,眼下他卻在她面前斥責夢妃,也無怪乎夢妃會一臉委屈了。
「皇上息怒。」芊妃福了福身,恭恭敬敬、不卑不亢地道︰「啟稟皇上、皇後娘娘,臣妾二人是來請皇後娘娘作主的。」
言少輕看過去,這芊妃比她早入宮,是大越國的嫡公主,集美貌與才華于一身。
當今天下,強國共有六國,其中又以他們大雲最為強盛,大越卻是六國之末,他們主動把嫡公主嫁過來有結盟之意,也有示好之意,不能拒絕,拒絕等于就是不給大越王臉面,因此她也被封為四妃之一,賜住僅次于鳳儀宮的白玉宮。
如果說,夢妃是只麻雀,那芊妃就是只孔雀了,她有嫡公主的傲慢,不屑與人結交,但她家底厚,陪嫁多,出手大方,有錢能使鬼推磨,因此在後宮里也收買了不少人心。
除此之外,四妃中還有個雲妃,她是東豫王的嫡女,東豫王在豫州擁有龐大兵馬,今天不管誰做大雲的皇帝都會是一樣的做法,必定要納其女為嬪妃,等于是押了個人質在宮中。
按照大雲祖制,在皇帝大婚那日也得冊封一、兩個妃子,因此雲妃是與她這個皇後同時入宮的。
四妃之位還有一個空缺尚未補足,這也引得京里各大家族虎視眈眈,都想把女兒送進宮來,但是皇上打從她入宮之後就未曾再翻過綠頭牌,也就是說,雲妃是幾個嬪妃之中唯一還未被臨幸過的。
她很明白,即便皇上臨幸了雲妃,雲妃也不能有孕,芊妃亦同,肯定都暗中給她們使了手段避孕,因為她們倆不管誰產下皇子,都會危及皇上的皇位,她們背後的勢力定會蠢蠢欲動。
所以誕下皇子的最佳人選就是她和夢妃了,可皇上不喜歡她,定是不願與她誕下皇子的,看來這為宇文皇室開枝散葉、延續龍脈的重責大任,一定是落在夢妃身上。她既是皇上喜歡的人兒,又與皇上青梅竹馬,她的姑母是太後,父親是皇上的親舅,親上加親,由她來誕下皇子也是最為安全的……
「娘娘,芊妃心腸歹毒,要謀害臣妾性命,娘娘一定要為臣妾作主!」夢妃這會兒不哭哭啼啼了,憤然道。
芊妃臉色鐵青,「夢妃含血噴人也要適可而止,在皇上和皇後娘娘面前還要胡說八道,當心自作自受!」
「肅靜。」言少輕拍了拍扶手。
宇文瓏低頭悶笑起來。她還不習慣後宮,敢情當自己在刑部問審了,不過倒是讓他想到,應該在這鳳儀宮備下一個驚堂木,免得拍疼了她的手。
言少輕不知旁邊的某人正自認貼心地為她籌謀構想,她板起臉,淡淡地道︰「夢妃先將案由陳述一遍。」
夢妃愣了愣,神色有些迷茫。
宇文瓏很想扶額,他這個表妹,自幼不愛讀書,是以大字不識幾個,幸好琴、舞和畫畫都學得不錯,不然他母後也不敢讓她入宮門。
他出手解救,「夢妃,皇後是讓你先把芊妃如何謀害你性命一事,具體說一遍。」
言少輕不由得側目看了他一眼。他的聲音妥帖得彷佛微風拂過水面一般,果然是他看重的人兒,這麼快就忍不住出言相幫了。
倒是那芊妃在夢妃未開口前便先一步蹙眉道︰「皇上、娘娘,臣妾沒有謀害夢妃。」
言少輕澄澈的眸光從宇文瓏身上移開,落到芊妃身上。
「芊妃稍安勿躁,本宮未問你話之前,不得隨意開口,真相如何本宮自有定見,不會听信片面之詞。」
芊妃這才閉起了嘴巴,她面上滿含不快的看著夢妃,一副「我就盯著你,看你怎麼胡說」的架式。
「事情是這樣的,娘娘。」夢妃發難道︰「下午的時候,臣妾的婢女琴瑟端了盤點心來,臣妾當時並不餓,便沒有吃,宮女玉荷說既然不餓,點心擱久了也不好吃,可以喂魚,本宮一听,也覺得甚好,便讓琴瑟端著點心隨臣妾到綺羅宮後的水煙湖去喂魚,喂得興起,整盤點心都進了魚兒的五髒廟,不想稍早前下人們卻來報,說水煙湖的魚全死光了,臣妾當下便疑心起那盤點心,詢問之下,才知點心竟然是白玉宮芊妃派人送來的,若是臣妾吃了,那現在死的就是臣妾不是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