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點頭。「雖然本王不缺人伺候,但念在你一片忠心的分上,就勉為其難留你在身邊吧。」
柳盼在肚里將他罵了千百回,連他祖上十八代都沒放過,甚至可追溯至大楚開國太祖皇帝,但面容仍舊堆著討好笑意,嘴上還殷勤的道︰「能留在王爺身邊伺候是民女之幸,民女這就去收拾行李,同王爺一道去揚州。」
自從遇到慕容夜之後,這種肉麻無恥的對話幾乎要成為她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了,雖然有時說完她都自覺惡心得要吐了,但她相信潛能是可以鍛煉的。
慕容夜目送著她出去的身影,雙眸微眯,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唇角緩緩上揚,顯然心情不錯。
裘天洛在旁侍立,萬分佩服王爺的手腕,只覺得他這招殺雞儆猴運用得出神入化,雖然最開始殺馬三這只雞的用意並非是要用來鎮住柳姑娘這只猴子,馬三若是知道自己斷腿讓柳姑娘對王爺產生了敬畏之意,也該覺得榮幸才是。
想當初他可是眼睜睜看著柳姑娘怒瞪王爺、清楚听到她對王爺粗暴的喊出閉嘴兩字,不得不說當時他的心靈受到了深深的打擊,畢竟軍中眾將士向來視王爺如神只,不可違逆。
為了讓自己的心不再受到驚嚇,裘天洛委婉的勸道︰「王爺,柳姑娘似乎不太願意跟咱們去揚州。」他希望王爺別做出讓自己後侮的事情。
慕容夜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回道︰「你沒瞧見她是心甘情願跟著本王嗎?」
裘天洛深呼吸一口氣,不想再說話了,什麼時候他們家王爺也開始睜眼說瞎話了。
柳盼在東台鎮行醫的這些日子,獲得了灶戶的一致認可,都覺得她為人謙和溫柔,善良美貌,是個難得的好姑娘,听聞她要離開了,眾人皆拖家帶口的來送她,就算家貧,還是努力準備了小禮物。
不過都被柳盼一一婉拒了。「大伙兒的心意我心領了,這事兒真要謝,還是得謝我大哥,是他請我來的。」
她身不由己成為慕容夜與肖正清打交道的棋子,再加上本認為肖正清男女關系復雜,對他實在沒什麼好印象,但自從兩人結拜之後,他待她確實一片赤誠,又見他對灶戶這般照顧,她不免心存愧疚,總覺得他也是迫不得已才會走上鹽梟這條違法路,比之腦滿腸肥的鹽商與各級官員來說,他算是拿命換來的飯碗,因此才盡可能的償還他的情誼。
肖正清卻覺得這妹子真是實誠,將功勞全都推到了自己身上,頗有些不好意思,想到她的終身,還是將她拉到一邊去私下叮囑道︰「呂公子若是待妹子不好,妹子一定要記得來常州,哥哥家里也不差你一口飯吃,官宦人家規矩多,妹子可千萬別委屈了自己。」
商人他尚可一交,官家可是鹽梟的天敵,自從木賢自認是右都御史的佷子之後,他便有意無意的與其疏遠了。
慕容夜豈會不明白肖正清的心思,但他此行本就是為查兩淮鹽務而來,私鹽也在調查之列,因此不在意肖正清的疏遠,兩人客氣作別,慕容夜一行人便跟著仁同方派來的人前往揚州。
慕容夜名義上是呂光的佷子,他到了揚州自然要先去別館拜訪呂光。
守門小廝一路彎著腰,恭敬討好的將慕容夜往別館內院引。
不同于池浩眼中所見的富貴,奢華的揚州別館在慕容夜眼里就是鹽務蛀蟲的不法之財。
柳盼一路跟著他到了別館正廳,才跨進了門坎,抬頭卻跟見了鬼似的,呆立當場。
上座一位老者身邊侍立著兩名妙齡女子,一位是蘇家千金蘇嫣,另外一位是顧清蓉,只是皆做婦人打扮。
彼清蓉也沒想到會在這兒遇到庶妹,驚呼道︰「死丫頭,你怎麼會來這兒?」
辦完了小女兒的喪事,顧正元回蘇州後立即拜見了裴知府,再三哭訴貪玩的小女兒不幸的遭遇,緊接著表示願意將二女兒送到知府衙門後院,跟著裴夫人學些規矩,將來婚嫁但憑大人與夫人作主。
裴永年對顧正元的知情識趣十分滿意。
無論吳氏與顧清蓉多不願意,到底還是拗不過顧正元,滿月復委屈的坐上知府衙門來接人的轎子,在蘇州府住了沒兩日,就被裴永年連同蘇家送來的蘇嫣一起帶到了揚州,轉手送給呂光。
呂光年約五旬,比顧正元年紀還長,顧清蓉也只能含淚收起嬌小姐脾氣,服侍左右,不時還要與蘇嫣爭寵。
如今在揚州別館見到顧清鶯,顧清蓉眼里恨不得飛出刀子,砍得她遍體鱗傷猶不解恨,她會有如今的處境,全拜顧清鶯所賜!
柳盼不過是楞了一下,瞬間明白其中關竅,雖面上血色褪去,到底還是找回了理智,強擠出一絲笑容。「在下並不認識姑娘,想是姑娘認錯人了吧。」
彼清蓉狠瞪著她,心道︰你就算化成了灰我也認得!她正欲好好跟這死丫頭算賬,忽然想起自已如今的身分,且旁邊還有虎視眈眈、巴不得她失寵的蘇嫣,她馬上收斂神色,低垂著頭不再說話。
柳盼還在顧家時,鮮少出門交際,與蘇嫣也只在知府衙門後院見過一面,算是知道彼此的存在而已。蘇嫣對顧清鶯的美貌也有印象,此刻見到人,再听得顧清蓉話中之意,腦子已經飛快的轉了起來,眼底緩緩浮現一絲笑意。
此情此景落在慕容夜眼中,倒教他起了興味之心,難道小騙子的真面目要被人揭破了?
不過他今日是前來拜見叔父的,他依禮拜見,又道︰「咱們叔佷許久不見,旁邊杵著不相干的人做什麼,我瞧著叔父身邊人似乎與我這小丫頭相識,不如就讓她們去敘敘舊,咱們叔佷也好說說話。」
呂光正渾身不自在,被睿王當叔叔拜見,他差點忍不住站起來回禮,好歹還記得身處何地,這才沒有露出大的破綻。
彼清蓉正愁找不到機會與顧清鶯獨處,立刻朝著呂光一禮。「妾身這就帶著這位妹妹去花廳用些點心。」說完,她走到顧清鶯面前站定,緊盯著她的眼楮道︰「敢問妹妹姓什麼,我也好稱呼。」
「姓柳。」柳盼回道。
「姓柳?!」顧清蓉挑高眉,故意拔高嗓音。
慕容夜總覺得這女子的語氣帶著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蘇嫣見狀,也不落人後,向呂光告退,過來挽著柳盼的胳膊,親親熱熱的道︰「柳姑娘一路舟車勞頓,請隨我下去歇息吧。」
柳盼什麼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就被兩人給架走了。
等三人退下去之後,呂光好似**被針扎了一般,慌忙起身向睿王行禮。「微臣僭越,請王爺責罰。」
「呂大人且坐,既然此次本王是以你佷兒的身分來到揚州,往後呂大人還須端出叔父的架勢來,省得被有心人識破。」
呂光惶恐的輕輕點頭,見王爺坐下了,他才坐回椅子上。
慕容夜好奇的問道︰「呂大人身邊的兩位美人,怎麼其中一人似乎認得我的丫鬟?」
呂光苦笑道︰「她們是蘇州知府裴永年送來的禮物,方才率先說話的姓顧,另外一位姓蘇,都是蘇州鹽商的女兒,听說家中極為富貴,女兒也是從小嬌養長大的。說句不好听的話,我家里的閨女恐怕都不及她們養得富貴。」
他在揚州別館度日如年,就算收禮收到手軟,見識過了官員以及鹽商送來的奇珍異寶,有時候也覺得內心惶恐不安,但是顧清蓉與蘇嫣到他身邊伺候之後,他才發現她們對別館的鋪設以及各種飲食器皿、各處送來的禮物始終處之泰然,他有心試探,旁敲側擊,這才知曉她們平日已經見過不知道多少寶貝,根本不覺得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