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盼伏在他懷里幸福的流淚。「我自然是配得上你的,只是……旁人並不那麼想,若是……若是我有好家世,你的家世低于我,我也定然一早將你搶回家藏起來了。」她待他的心是一樣的,只是她可以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卻在意他的想法。
他沒想到會听到這樣的回答,頓時大笑出聲,「好!那本王就等著盼兒來搶!」
其實他未向柳盼說明父皇同意這門親事,還有另外的考慮,他當時向父皇求告的時候也說過——
案皇,就算兒臣與皇兄之間毫無芥蒂,憑兒臣立下的戰功,此生做個閑散富貴王爺是跑不了的。就算邊關再起戰事,兒臣也願意披掛上陣,為皇兄守護這大楚天下!以兒臣的身分,根本沒必要走聯姻一途,母後挑出來的哪一個不是高門貴女,就算皇兄信任兒臣,可是若是這中間隔了許多別有用心的人,將來會怎樣兒臣真不敢保證,不若一開始兒臣就娶個毫無背景的王妃,對于兒臣與皇兄來說都好。柳氏有個好處,她家世不顯,又與娘家斷絕了關系,連姓氏都改了,等于六親死絕,連一門窮親戚都沒有,僅這一點就抵得上旁的短處。
這是慕容夜回京之後,在早朝上見識過官員們打嘴皮子後,再自己揣摩出來的,不但可以掃平未來兄弟倆之間的隱患,也能順便向父皇表明他對自己這輩子所要走的路已經有了清晰明了的認識。
昭帝站得高,看得也更長遠,與其說他是被兒子對柳盼的深情打動,還不如說被他的這條理由給打動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做為父親,自然希望兩個兒子的感情能夠長久融洽。
自慕容夜滅了北,挾風雷之勢回京,又以雷霆手段整頓兩淮鹽業,所顯露出來的才干讓昭帝也大為震驚,他不僅上馬能戰,還下馬能治,這就極為難得了。
此等才能,若是安心做個親王,輔佐太子也就算了,只要他有一點點野心,將來兄弟倆能走到哪一步可真不敢說,就算慕容夜沒有別的想法,可他身邊若是添幾個不安分的人,難保不推著他朝前走。
對于一個長期戍邊,從不曾玩過政治的人來說,這是天生靈敏的政治嗅覺,昭帝除了震驚于此,還感慨于他的不忘初心,大權在握也不曾生出別樣的野心,將他著實夸了一頓。
慕容夜得了父皇的夸獎,完全不曾想過要在柳盼面前顯擺一下,他主帥做久了,從來只有下令貫徹執行,沒有凡事都拿出來擺到台面上講的習慣。
「好了、好了,別哭了,乖,以後無論有何事,本王都講給盼兒听,好不好?」
柳盼在他懷里哭得稀里嘩啦,根本無法回話,只能點點頭。
第十九章就愛狗尾巴草(1)
慕容夜今日前來,原本是有事提前知會柳盼一聲,沒想到正撞上媒婆提親,氣憤之下差點將正事給忘了。
「朝中曲錚曲老將軍的夫人患頭風已久,換過不少大夫都不能緩解,我悄悄向老將軍推薦了你,若是你能替曲夫人治好頭風,等到新年大宴,曲夫人定然會在母後面前提起你,再由父皇敲邊鼓,到時候一切都順理成章了。」
他早就想好了,先替柳盼揚名,好讓她在母後面前也能有點分量。
慕容夜設想周到,事情也按他期望的順利進行,曲家派人來請柳盼出診,她為曲夫人扎過兩次針,喝著湯藥調養了幾日,曲夫人的癥狀確實緩解了許多,曲家上下頓時對她刮目相看。
曲錚會請柳盼為夫人治病,起初是瞧在睿王的金面上,不過結果卻出人意料的好,直喜得他在御書房奏對的時候藏不住滿臉笑意,還適時在昭帝面前夸了睿王幾句,「微臣老妻頭風已久,請過的大夫都能繞著府邸三圈了,總不見效,沒想到這次承蒙睿王舉薦,癥狀竟然緩解許多,微臣對睿王爺真是感激不已。」
「他?他與太醫院的太醫也有交情?」
曲錚樂呵呵道︰「哪是啊,是西市最近興起的醫館,開醫館的是個年輕女子,醫術稍湛,最妙的還是她的針法,見效快速。睿王听聞此事,便派人遞了個話,微臣家里權當試一試,沒想到還真是意外之喜。」
昭帝一听,便知這是兒子費心為柳氏鋪路,只是沒想到這柳氏是個有真本事的人,他原是想這兒子為著心上人煞費苦心,對于她的好不免也有些夸大,但此事從曲錚的嘴里說出來,便再無造假的可能了,曲錚帶了一輩子的兵,生性耿直狷介,從不作偽,讓他說句假話比登天還難。
昭帝至此才完全信了自家兒子有慧眼識珠玉之能,便順從兒子的心意,往皇後宮里去的時候,主動提了提曲家之事。
「……曲錚一把年紀了,高興得都不知道怎麼好了,還特意在朕面前夸二郎,皇後還別說,咱們二郎是個好孩子啊!」
皇後這些日子為著慕容夜的婚事操碎了心,听到提起他就沒好氣。「好什麼呀,這小子上次進宮來,將臣妾給他挑的王妃批評得一無是處,你說他這麼刻薄挑剔,不會準備打一輩子光棍吧?」一想到這種可能,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昭帝已經習慣了每次提起次子,皇後都要叨念他的婚事,他好言安撫道︰「皇後著什麼急呢,也許是溫氏傷了他的心,讓他對高門大戶的女子有了不好的印象,這才挑三揀四。哪天他要是遇到中意的,到時候可就不是皇後求著他成親,而是他上趕著求皇後來允婚了。」
「但願有陛下說的那麼一天。」皇後總覺得昭帝這是在哄她,又抱怨道︰「最可恨那個溫氏,咱們的皇兒哪里不好了,她居然看不上!」
被皇後惦記在心里惱得不行的溫如華此刻也不好受。
她與睿王的婚約解除後,很快便與袁霽訂親,溫友和知道此事犯了昭帝的忌諱,于是兩家低調操辦了喜事。
溫如華在家是嬌嬌女,又嫁了如意郎君,原本日子應該過得幸福美滿,只是袁家人口興旺,她婆母大溫氏也不掌家理事,頭上還有袁老夫人以及一干妯娌。
做為小孫媳婦,上面全是長輩婆母,縱然親姑母不強求她立規矩,可每日前往大溫氏房里請安,再陪著大溫氏前往袁老夫人房里去請安就夠她受的了。
好不容易到了飯點,總要伺候長輩們吃完了飯,她才能匆匆吃兩口,這與她印象中婚後的生活相去甚遠,她沒功夫與丈夫琴瑟和鳴,光顧著跟長輩妯娌調琴試弦,應承磨合了。
成親三個月,眼瞧著年關將近,這天早晨起來,溫和華往大溫氏房里去請安,走到半路便感覺月復痛如絞,蜇回房里才發現裙子被染紅了,請了大夫前來,說是勞累過度,落胎了,她傷心不已。
自成親之後,閨中吟風弄月的閑情全沒了,每天一睜眼便跟打仗一般要往長輩面前去立規矩,不只是身體吃不消,心里也累得慌,她本來就是個弱質縴縴,喜靜不喜動,就連月事也亂了,這才不曾察覺就落了胎。
大溫氏自責不已,報到兄嫂那里去,溫夫人心疼女兒,便想建議個好大夫為溫如華調養學。
曲夫人自頭風之勢漸緩,逢來往交際的人家便大力推薦柳盼,有她做親身實例,柳盼的回春堂不但有尋常百姓家的婦人出入,更有官員家眷來請,聲名大噪。
溫夫人亦聞柳盼之名,親自到了回春堂請柳盼共同前往袁府為女兒調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