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夜對她現在幾乎可以算是千依百順了,當下便板起臉道︰「她既然說不認識你那就是不認識,何故要攀附?」
彼正元額頭上的汗珠滑落,雙膝一軟就跪了下來。「王爺明鑒,她確實是我的親閨女啊!」他也顧不得難看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述說他是如何疼愛她,視如珍寶,接著又端出對女兒思念成疾的那一套。
只可惜顧正元自以為的真誠感動了自己,卻無法感動慕容夜與柳盼。
柳盼依舊極力否認與他的血緣關系,而英明神武的慕容夜居然連查證也不肯,直接道︰「本王哪有那個閑功夫去查你是不是有女兒失足落水,既然她說不是你女兒那就不是,休得與本王歪纏!來人,送客。」
睿王親衛送客的方式很是粗魯,挾著他的胳膊就將他扔了出去,並冷冷的警告道︰「你要是再敢打擾王爺的清靜,就直接送你到牢里去清醒清醒。你也不睜開眼楮瞧清楚,這里可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彼正元很是委屈。「我只是想認回我閨女啊。」
房內站在窗邊上瞧熱鬧的柳盼回頭對著慕容夜做鬼臉。「王爺,你強搶民女,連苦主都找上門來了。」
慕容夜好氣又好笑,曲起長指輕彈了下她的額頭。「到底是本王強搶民女還是民女非要跟著本王走?」她捂著額頭一副受了莫大冤屈的模樣讓他的心徹底軟了下來。「好吧好吧,是本王強搶民女,請問民女的親爹找了來,你可要跟他回去?」
她一點也不意外他已經知道了真相,憑他這些日子的雷厲風行,連仁同方的底都被查了個一清二楚,兩淮鹽務官員沒有一個能漏網的,他還有什麼查不到的呢。
她搖頭輕笑。「不要!民女被王爺搶來之後,已經迷失在王府榮華富貴的好日子里了,不想回家了。」
慕容夜大樂,寵溺的擰了下她的小鼻頭。「王府榮華富貴的好日子是怎麼樣的,你又感受過了?」
柳盼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嗯,糖水喝一碗倒一碗,豆漿喝一碗倒一碗,王爺抱著金盤子坐在床上吃油汪汪的大烙餅,還可以卷大蔥蘸大醬……」話都還沒說完,她自己先捂著肚子笑倒了,因為她實在無法想象英武的睿王跟莊戶老頭一般吃大餅卷大蔥的模樣。
他也被她描繪的場景給逗得朗聲大笑。「好你個促狹的丫頭!」
兩人歡快的笑聲傳到顧正元耳里,讓他懊悔極了,早知道三丫頭有這麼旺的運道,當初無論如何也要好生籠絡住她啊!
第十四章鹽法改革(1)
睿王爺在兩淮掀起的巨大風浪很快就傳回了京城,廷議時有不少朝臣參他。
一說睿王不懂民生鹽法,一意蠻干,將兩淮鹽官全都拘捕,鹽務要由誰處理?另一說睿王捅出這麼大的婁子該如何收場,如果要重新委任官員,恐怕人數甚眾,一時無人可派,就算是在京候官的全加起來,也未必能填得了這個窟窿。
倒也有機靈的揣測帝心,說不定這正是昭帝想要的結果,便絞盡了腦汁將睿王夸了又夸,稱贊他上馬能治軍,下馬能安民,實是文武雙全的人杰。
昭帝听了心花怒放,差點當場傍他加官進爵。不過昭帝考慮到在場不少官員臉色不好,可能此次睿王整頓鹽務害了這些官員損失的利益,他們平素定然沒少拿仁同方的禮,好端端一個錢袋子被睿王連窩給端了,心情能好才怪,最後只口頭勉勵幾句。
昭帝的反應讓朝中不少有心人看出了端倪,但就算如此,朝堂上仍舊吵得不可開交。
昭帝雖感無奈,還是必須出來打圓場。「朕既然派睿王整頓江南鹽務,他才剛有作為,諸卿何不多點耐心,等睿王整頓完了,如果結果不好,再參也不遲。」
下面不少折了一條財路的官員心道︰等江南鬧得腥風血雨就晚了,不過既然陛下發話,他們也不能做得太難看,免得到時候這把火燒到自己身上就不妙了。
昭帝也不管朝堂上官員如何參睿王,其後有關兩淮鹽務的奏折如雪片般飛到他的案頭,他一律裝聾作啞,折子留中不發。
太子跟著昭帝學習國政,但凡有關鹽政或者參睿王的,昭帝不願意看,就全部扔給了太子,太子苦不堪言,早知道當初跟睿王一起去江南,省得天天在京中替昭帝頂雷。
朝中不少臣子輪番覲見,開口必是——
「微臣昨日上書,有關睿王在江南所行之事……」
昭帝總不等對方講完,便用同一套說法打斷——
「有關鹽務的折子全是太子批覆,朕近日身體微恙,此等小事就別再來打擾朕了,愛卿不如跟太子聊聊。」
臣子听到皇上這般回應,皆感沉痛,鹽務關系到國計民生,居然成了小事?況且太子只能听听,又不能拍板決定,跟太子有什麼好聊的?
太子只能暗翻白眼,祈求父皇別再把這種煩心事一股腦的推到自個兒頭上。
不過還是有願意跟太子聊聊的臣子,每日堵在東宮門口,直言要挽救實行了錯誤方針的睿王,陛下既然不听勸,太子就必須擔負起未來儲君的責任,有義務勸導陛下順從民意,規勸訓導睿王別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某件事一旦觸及了很多人的利益,想要改革勢必就會遇到不小的阻力,然而睿王的幸運就在于這些阻力他皆未感受到,全讓昭帝與太子去體驗了。
兩淮鹽務官員是拘捕審查了,但是關乎國計民生的鹽務卻不能停,就在許多人翹首觀望睿王接下來會有何動作時,他忽然宣布改引鹽為票鹽,取消了引窩,無論官紳商民,只要納稅皆可承運,且在銷售區域之內,無論何縣,皆可銷售,此外,他還取消了場商,讓承運販鹽之人直接向灶戶購買。
這不啻在整個大楚投下一個炸雷,那些個官員以及原本以販鹽、運鹽獲利的商人都懵了,自古以來,就沒有听說過在鹽業上這麼輕忽的,無論官紳商民皆可承運,這不是全民加入販鹽的隊伍了嗎?
可是對于灶戶來說,這可是極大的恩德。
場商是在指定的鹽場向灶戶收購食鹽轉賣給運商的中間商人,這些人具有收購鹽場全部產鹽的壟斷物權,向灶戶手上收鹽的價格高低全憑他們一句話,如今睿王直接裁撤,等于是給予灶戶自行販賣的自由,免了被壓榨之苦。
東台鎮灶戶歡欣鼓舞,紀昌特意向肖正清傳達這個好消息。
肖正清手底下養著好幾百號人,比東台鎮灶戶還要早幾日得知這個消息,乍听時他以為只是訛傳,等再三核實之後,不由得松了好大一口氣。這就好比以為自己頭頂著個大雷,哪知道掉下來之後成了個大餡餅,弄得他都有些不敢啃這餡餅了。
「難道睿王真的決定不追究鹽幫販賣私鹽之罪了?」
肖正清的疑問也是許多兩淮鹽幫的疑問。
事實上,慕容夜早就打消了要追究兩淮鹽梟販賣私鹽之罪了,他是這麼說的——
兩淮鹽運使才是最大的私鹽販子,本王怎麼好意思追究那些鹽幫的罪責,說到底,不過是被這幫官員逼得沒法子了這才鋌而走險。
鹽梟都是將腦袋系在褲腰帶上過活的,原本都是些尋常百姓青壯漢子,若非被逼至絕境,又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在兩淮官商都在半公開的販賣私鹽的情況下,真要將販賣私鹽的全部一網打盡謗本不可能,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他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