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睜、不睜,睡著的人什麼也听不到,他跟鬼說話吧?小姐她恕不奉陪,小泵娘沒睡好問。
「我看見你眼皮在動。」她的呼息也變了。
動了又怎麼樣,人在作夢時眼珠子動得才厲害,見她不理人,知趣的人就該走了,別等主人趕。
「再裝睡就捂你口鼻。」看她還張不張眼?
什麼,捂住口鼻,那人還喘不喘氣?「沒得威脅人,我睡得好好地,何必來擾人清夢?」她沒好氣道。
「真醒了?」
趙若瑾不甘不願道︰「被你吵醒了。」
「醒了就張眼。」她以為她避得開?
「不想看見你。」總覺得沒好事,而她的預感通常很靈驗。
三更半夜?血腥?
一個無聲無息闖空門的少年。
怎麼想都是詭異的情形,再加上他的身分,絕對是破門滅族的大事件,誰願意被牽連在其中。
如果是無腦的趙若瑜,恐怕會興奮得紅了臉,暗自高興機會來了,然後義無反顧地做出助人為樂的傻事。
「理由?」為何不見他?
「因為你長得太好看了,我自卑。」多好的借口,快走快走,別來糾纏,她當春夢一場。
「小瑾兒……」他被嘲弄了嗎?
「我不認識你,拜托,別叫我小瑾兒,咱們互不相識。」她還是孩子,朝廷的事與她無關。
「你喊我十七哥。」他聲音一低。
「你在笑嗎?」很好听,像羽毛落在心田,有點發癢。
「不是。」微揚的嘴角有著淺淺笑意。
趙若瑾很無奈的揮揮肉肉的小手。「可以把十七哥那一段抹掉嗎?我認為太不恭敬了。」
「你知道我是誰了?」他想也隱藏不了,定國公府和興武侯府一向交好,她找個小姊妹一問便知情。
而她並不笨。
「不知道,不認識,沒見過,我在作夢。」她堅守壁壘,不越雷池一步,輕顫的羽睫形成扇形陰影。
他一听,當真輕笑出聲。「掩耳盜鈴。」
「好過惹上麻煩……」哎呀!她怎麼糊里糊涂說出口,他會不會一時心狠手辣殺她滅口?
「你說我是麻煩?」恍如水流過清澗的輕嗓忽地一低,多了一絲迫人的壓力。
「不,你听錯了,是麻煩你以後不要爬錯窗,我還小,不到你偷香竊玉的年紀。」除非他有戀童癖。
「轉得很硬。」有急智,但……太奸狡。
「還有?」他一定有下文。
儉字省言的人不會一口氣說完,讓他們多說一句話就像要他們的命似。
「還有,你不是我下手的對象。」看了看那張稚氣未褪的小臉,他只覺荒謬,他怎會找上她?
不該有交集的兩個人偏又交會。
趙若瑾小嘴一顫的問︰「我覺得慶幸,你會不會很失望?」
「……」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完全出人意料的回答叫人無語凝噎,她想的永遠跟別人不一樣。
「你哭了嗎?」突然無聲會讓人很恐慌。
「沒有。」是啼笑皆非。
「你哭了我也看不到,快哭,哭完了就過你的獨木橋,我先說慢走不送。」她的陽關道一片光明。
「……起來幫忙。」他居然沒被她氣死?!
「不要。」頭一甩,她使性子。
「我受傷了。」他可以去找葛不屈,但是……上官靜自己也說不上是為什麼,听她語氣嬌軟的說兩句歪理,他心里的郁結消散了不少,深及見骨的傷好像也沒那麼痛。
「你的傷又不是我砍的,與我無關。」撇清、撇清,趕緊撇清,她是忠義報國的興武侯爺的嫡長女,不是為虎作倀的亂賊。
他輕笑,一手搭放在她頭頂上輕揉。「不幫我包扎,我殺光你全莊的人。」
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你威脅我——」她牙一咬。
「是。」他毫不遮掩的承認。
趙若瑾忿然地一瞪,「你……你無恥!」
「終于肯睜眼了。」又黑又亮,黑白分明,像泉水洗過的琉璃珠子,透徹而晶瑩。
被騙張開眼的趙若瑾扁著嘴巴,沒點燈的屋里只看到一道濃重的黑影。「太暗了,我看不見。」
「用這個。」他從懷中取出一物。
「什麼東西……啊!夜明珠?!」覆裹的綢布一拉開,淡淡的瑩光便透出來,不是很亮,但足以照明。
「它的光不會透到屋外,引來注意。」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身後的追兵,他相信他擺月兌他們了。
柔和的光由內而外透出,不刺眼,還給人溫暖的感覺,像離家已久的游子看到陪著母親縫補衣服的那盞燈。
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燈,老婦,回家……趙若瑾想到另一世的父母,思鄉的情緒讓她心軟,可憐的十七爺有爹生,沒娘疼,即使他親娘貴為當今太後,可是一樣護不住小兒子,讓他在長兄的猜忌中苦苦煎熬。
「十七哥哥,你傷得很重。」在背上,難怪他需要幫助,因為他看不到傷處。
听她軟糯中帶點漏風的喊他一聲「十七哥哥」,上官靜忽然感覺又重活了一次,全身充滿了力氣。「把這灑在傷口上。」
解開的上衣露出後肩一道深深的刀口,約有三寸長。
「傷口太深了,要縫合。」她推開他遞上前的青花小瓷瓶,對著血已凝結的黑色傷口發愁。
「縫合?」像針穿線那樣的縫起來嗎?
這年代沒有手術縫合技術,只用藥粉敷在傷處,內服湯藥以防高燒,之後便各听天命,熬得過就活,反之是死。
「沒有腸衣線怎麼縫?至少也給我桑皮線……」難道叫她扯根頭發下來當縫線,那不是開玩笑嗎?
「你不妨試試繡花線,不縫也無所謂,上藥即可。」他只要撐過這一夜,明日他的屬下便會到來。
趙若瑾怨恨的瞪了他一眼,這家伙根本是不知死活。「傷口要先清洗干淨才能縫,你對自己做了什麼?為什麼傷口四周的血是凝固的暗紅,照常理來說應該還會流血。」這傷口太深了,不可能止得住血。
「點穴。」他說得言簡意賅,但他知道她听得懂。
她是少數不需他多言便能懂他意思的人。
她很想笑,可更多的是怒氣,「你很想找死是不是?氣血太久不流通,你傷口附近的皮肉就會壞死,運氣好一點留下個難看得要命的深疤,若倒霉它會一直壞死,直到你的心,心壞了就沒救了。」
趙若瑾指的是敗血癥,即便在現代醫學也是醫生最怕踫到的,它一發作便致命,往往一天不到人就沒了。
「小瑾兒,我相信你。」他把命交到她手中。
「你相信我我不相信自己呀!你……你真會給我找麻煩。」她都快氣哭了,眼楮有些酸澀,「算了,我去廚房找找看有沒有熱水和烈酒好消毒……呃,把針線上的壞蟲燙死……」
真要見死不救她也做不到,到了這一步了,只好認命。
無可奈何的趙若瑾開了門,門口值夜的溫香睡得很沉,她猜想是被點了睡穴吧!才會如此沉睡不起,連屋里的動靜也一無所覺,溫香一向最警覺了,一有不對勁馬上清醒。
繞過了長榻,來到廚房,灶里的火剛熄未久,仍有余溫,一只大銅壺擱在灶上,大概是怕主子半夜要用水,有備無患,此時壺里的水還是熱的。
天助我也,她暗忖。
她又找了找,幸運的,她又翻牆角找到一大壇白干,只是她人小力微,搬不動酒壇子也提不起大銅壺,所以她估算要用的量,用大碗公裝了,最後又塞了只雞腿在懷里,小步的走回屋里。
「下次不要再闖入我屋子了,你也不想想我要長高,睡不飽身量可是無法往上抽長,雖然我只是個小泵娘,